“清静?”小鱼夸张地睁大了眼睛,“今天可一点都不清静!钱公公亲自带着好些侍卫,把通往湖心亭的路口都给封了!说是陛下在里头煮茶赏景,闲杂人等一律绕道!这阵仗,可好些年没见过了!”
黎苏月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陛下在湖心亭?那也没什么稀奇吧,许是陛下不让人打扰也说不定。”
“光是陛下当然不稀奇!”小鱼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黎苏月耳边,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八卦之火,“稀奇的是……有人说,看见陛下不是一个人!湖心亭里……还有个女子!”
黎苏月的心猛地一沉,脸上却适时地露出惊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女子?!不是说路口都被堵了吗,怎么还会有人看见?”
小鱼见她这样,反而更来劲了:“谁说不是呢!钱公公守得可严实了!但总有人眼神好使,远远地隔着湖面和水榭的回廊,影影绰绰地瞧见亭子里有两个人影!”
黎苏月的心跳得如同擂鼓,但很快又镇静下来,就算真的有那眼睛好的,但是也不可能看见自己,因为不管从哪个方向看,也只能看见一个人影,因为自己是面对岸边的方向,且前面还有萧彻挡着,但面上还是很好奇:“难道这人不是后宫哪位娘娘?”
“谁说不是呢!”小鱼也收起了兴奋,转而带上了几分同情和后怕,“现在后宫都传疯了!都在猜那女子是谁!胆子也太大了!青天白日就敢……有人说是穿红衣,也有人说是白衣,反正就没个定的,”她顿了顿,想起什么,又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贵妃娘娘听说这事后,在正殿发了好大的火!摔了茶盏,把锦书姐姐都叫进去训斥了!现在整个昭阳殿都战战兢兢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黎苏月听着小鱼的描述,心中彻底安定下来。
果然如她所料!
看来,这流言虽然凶猛,但根基虚浮,全是捕风捉影的猜测。
只要自己稳住,不露破绽,就暂时安全。
“太吓人了……”黎苏月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幸好我今日只是在假山那边躲着,没往水榭深处去……不然,万一被牵连……”后怕地摇摇头,不再多问,专心整理起干花来。
小鱼见她不想再谈,也识趣地不再多说,只是嘟囔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人,胆子也太大了点……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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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乾元殿东暖阁内。
气氛却不像昭阳殿那般紧张。
萧彻刚批完一摞奏折,正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揉着眉心,钱公公垂手侍立在一旁,脸色却有些凝重,欲言又止。
“说吧。”萧彻眼睛未睁,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威严。
钱公公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启禀陛下,老奴……有要事禀报。”声音带着罕见的迟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嗯?”萧彻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落在钱公公脸上,带着询问。
“是关于……今日水榭湖心亭……”钱公公斟酌着措辞,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老奴该死!是老奴办事不力!不知怎的,竟……竟有流言在后宫传开了!”
“流言?”萧彻眉峰微挑,但眼神锐利,“什么流言?说来听听。”他坐首了身体,好整以暇地看着钱公公。
钱公公见他并未立刻动怒,心中稍定,但依旧不敢怠慢,将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详细道来:
“回陛下,流言主要说陛下今日在湖心亭,并非独自一人……而是……而是与一名女子一同赏景。”他偷觑了一下皇帝的脸色,见并无不悦,才继续道,“起先只是几个被老奴拦在水榭外的宫人私下议论,说陛下清场少见。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传成了陛下与女子幽会……而且越传越离谱,连那女子的穿着样貌都有人编排……”
“老奴得知后,立刻派人去查了流言的源头。最初……是一个在御花园当值的小太监,据与他同屋的太监说,小顺子今日当值时,恰好看到几个被拦住的宫人议论此事,他便随口插了一句嘴,说什么‘指不定是陛下和哪位娘娘在里头赏景,怕被咱们打扰了兴致呢’……谁知,这话就被有心人听了去,添油加醋地传开了!”
钱公公说完,头垂得更低,语气充满了自责:“老奴监管不严,致使流言西起,污了陛下清誉,请陛下责罚!”心中忐忑,陛下最重声誉,尤其涉及宫闱秘事,此番流言虽捕风捉影,却也足够令人生厌。
出乎意料地,萧彻并未动怒。
听完钱公公的汇报,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扶手,深邃的眼眸中反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语气听不出喜怒,“倒是个……会联想的。”
钱公公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萧彻端起手边的温茶,慢条斯理地啜饮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明媚的春光,似乎心情颇好,放下茶盏,淡淡道:“罢了。一点无稽之谈,何须大惊小怪。”
“陛下?”钱公公愕然抬头,“那就这样不管了?”
“管?怎么管?”萧彻唇角勾起一抹慵懒而自信的弧度,眼神锐利,“朕若此刻去处置一个小太监,或者大张旗鼓地弹压流言,落在有心人眼里,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倒坐实了这流言有几分真了。”
“流言止于智者,亦止于无踪,越是遮掩,越是引人探究。倒不如……随它去。”
“让他们猜,让他们找。”
“等他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流言……自然就成了笑话,不攻自破。”
看向钱公公,眼神平静无波:“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也不必理会。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钱公公看着陛下那笃定从容的神情,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敢再多言,只能躬身应道:“是!老奴遵旨!陛下圣明!”
萧彻挥了挥手,示意钱公公退下。暖阁内恢复了寂静。
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着,眼里尽是笑意,还有点跃跃欲试。
嗯,都是别人说的,可不关自己的事。
想着日后能光明正大,萧彻的唇角忍不住又向上弯了弯。
但是从这件事来看,这流言背后应该有人在操控。
也好,暗处的眼睛,也该盯得更紧些。
萧彻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而锐利。
水浑了,才好摸鱼。
他倒要看看,这潭深水之下,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