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八角水榭中,西面垂着轻薄的素色纱幔,随风拂动,亭中的人端坐其间。
萧彻今日难得清闲,心情颇佳。他身着天青色云纹锦缎常服,墨发仅用一根白玉簪松松挽着,少了几分帝王的威重,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清贵慵懒。他斜倚在铺着软垫的栏杆边,手中把玩着一只天青釉的茶盏,目光却投向岸边花木扶疏的小径。
一抹熟悉的水绿色身影,正提着一个不大的竹篮,步履轻缓地沿着池边小径走来。正是黎苏月。她奉贵妃之命,来采集池边新开的几味可入茶的香草嫩芽。春日暖阳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沉静的侧影,与周遭明媚的春色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萧彻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放下茶盏,对侍立在一旁的钱公公低语了几句。
黎苏月正专注地寻找着需要的嫩叶,忽觉前方光线一暗。抬头,便见钱公公那张标志性的、带着温和却不容拒绝笑意的脸出现在眼前。
“苏月姑娘。”钱公公躬身,声音不高。
黎苏月心头警铃大作!她立刻放下竹篮,屈膝行礼:“钱公公。”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知道,这人出现,往往意味着……
“陛下正在湖心亭品茗,见姑娘在此,特命老奴请姑娘过去一趟,想问问这池畔的香草入茶可有讲究。”钱公公笑容可掬,理由冠冕堂皇。
黎苏月脸色微白,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不远处水榭的方向,透过飘拂的纱幔,果然隐约看到那抹天青色的身影。她强自镇定,垂下眼睑,声音带着惶恐和为难:“钱公公,奴婢……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采集香草,需得尽快送回昭阳殿,恐……恐耽误了娘娘的差事。烦请公公回禀陛下,奴婢改日……”
“哎哟,姑娘,”钱公公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恰到好处的为难,他微微侧身,意有所指地看向水榭方向,“陛下就在那儿看着呢。这……老奴可做不了主啊。您看……”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推心置腹”的味道,“陛下难得有雅兴,姑娘不如……亲自过去跟陛下解释解释?”
黎苏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好一阵风拂过,掀开了水榭一角的纱幔,萧彻正斜倚在栏杆边,一手支颐,好整以暇地看着岸边的这一幕。两人的目光隔着粼粼水波,猝然相遇。
黎苏月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看到萧彻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慵懒而极具侵略性的笑容,甚至还朝她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去。那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带着不容置疑的召唤。
黎苏月只觉得头皮发麻。。
又瞥了一眼钱公公那看似恭敬实则强硬的态度,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知道,躲是躲不掉了,再推拒,只会显得刻意,更惹人疑窦。
钱公公适时地侧开一步,指向停泊叶轻舟:“姑娘,你这东西就先交给老奴保管着,等你走的时候老奴再给你?”
看到黎苏月还要带着竹篮一起,连忙开口。
“多谢公公。”黎苏月将竹篮交到钱公公手里,便朝着小船走去。
“哎,姑娘这边请,陛下等着呢。”钱公公接过竹篮,赶紧在旁边引路,笑得一脸谄媚。
岸边停着一叶扁舟,钱公公做了个“请”的手势,黎苏月看着那艘小船,再看看水榭中那道含笑注视的身影,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脸上血色尽褪,贝齿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声音细若蚊呐:“多谢公公。”
船桨划破平静的水面,荡开圈圈涟漪。
黎苏月坐在船尾,低垂着头,水绿色的身影在碧波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无助。她不敢再看水榭的方向,只觉得那道目光如有实质,穿透纱幔,牢牢地钉在她身上,让她如坐针毡。
小船很快靠拢水榭。钱公公并未登亭,只在船头恭敬道:“陛下,苏月姑娘到了。” 随即,他竟熟练地调转船头,轻轻一撑,小船便悠悠然地滑离了水榭,朝着对岸而去,只留下黎苏月一人,孤立在通往亭内的台阶上,踌躇着。
“杵在那里做什么?怕朕吃了你?” 萧彻慵懒带笑的声音从亭中传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黎苏月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一步步挪进亭中,亭内布置清雅,萧彻正坐在铺着锦垫的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炉上小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茶香袅袅。
轻纱拂动,将外界的视线和声音都隔绝开来,营造出一个看似开放实则极度私密的空间。
“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打破了沉寂。
黎苏月身体微颤,像是被惊醒,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踏上水榭光滑的木地板,走到距离石桌尚有几步的地方停下,屈膝行礼:“奴婢叩见陛下。”
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目光如同实质般,从她踏进亭子的那一刻起,便牢牢锁在她身上,带着欣赏猎物入网的玩味,“坐吧”
黎苏月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敢违逆,挪着步子,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坐下,只敢挨着石凳的边缘,腰背挺得笔首,双手紧张地交叠放在膝上,目光低垂,只敢盯着自己水绿色的裙摆。
萧彻看着她这副谨小慎微,如临大敌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执起小壶,动作优雅地烫杯、洗茶、冲泡。清澈的茶汤注入小巧的白玉杯中,色泽清亮,香气清雅。
“尝尝。” 他将一杯茶推到黎苏月面前,目光紧锁着她,“这水,是朕特意命人清晨取的碧波池心最洁净的活水,想着你懂茶,尝尝看可还入得了你的口?”
黎苏月心头微动,抬头飞快地瞥了一眼杯中澄澈的茶汤,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弱:“陛下亲手所泡,定是极好的。”
“好不好,要你品过才知。” 萧彻的声音带着诱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带着钩子,“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