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娘娘，”殿外传来宫人恭敬的通报声，“御前总管钱公公求见。”
主位上正由锦书伺候着修剪指甲的姜贵妃，动作微微一顿，凤眸抬起，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慵懒：“请钱公公进来。”
厚重的殿门被推开，钱德海那微胖却步伐稳健的身影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惯常的的恭敬笑容，朝着贵妃深深一揖：“奴才钱德海，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钱公公免礼。”姜贵妃抬手虚扶，唇角噙着得体的浅笑，“不知公公今日前来，是陛下有何旨意？”
“回娘娘，”钱德海站首身体，笑容可掬，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一丝无奈，“并非陛下旨意。是奴才厚着脸皮，有事想求娘娘行个方便。”
“哦？”姜贵妃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是这样，”钱德海叹了口气，语气诚恳，“陛下近来忙于春耕祭祀的筹备，案牍劳形，偏生这几日御茶房新来的几个丫头笨手笨脚，连盏像样的清心茶都沏不好。
陛下用着不舒坦，连带着脾气也……唉，奴才瞧着实在忧心。”他顿了顿，继续道，“奴才斗胆想起，陛下也就在娘娘这儿用过苏月姑娘奉的茶，还赞过几句’。奴才想着，苏月姑娘一手好茶艺，不知娘娘可否……暂借苏月姑娘半日，去御茶房指点指点那几个不成器的丫头？也好让陛下能舒心些用茶，处理朝务。”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姿态放得极低，又抬出了皇帝，更是点明只是“暂借”，最后落脚点还是为了皇帝能舒心处理朝务。
姜贵妃脸上的笑容深了些。
她自然知道钱德海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也乐得卖这位大总管一个面子，再联想到前几次试探，皇上对苏月似乎确实并无特别关注，姜贵妃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哦？原来是这点小事。”姜贵妃慵懒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陛下喜欢这丫头的手艺，是她的造化。能替陛下分忧，更是她的本分”，话锋一转，“御茶房的管事也是该敲打敲打了，连个茶都泡不好，如何伺候圣驾，苏月这丫头，茶艺倒还过得去。”这话也就姜贵妃敢说，其他人却是不敢说半点，虽说御茶房的不管怎么说也是伺候皇上的，其他人见了多少也要给些脸面。
而姜贵妃仗着背后的姜丞相，除了钱公公，其他人也不用特意巴结。
侧首，目光投向身边随侍的黎苏月，声音转淡：“苏月。”
黎苏月早在钱公公提到自己名字时就己停下了就停下了打香的动作，此刻闻声立刻起身，快步走到殿中，垂首敛衽，恭敬应道：“奴婢在。”
此时的黎苏月不复以前，身上穿着一身簇新的浅碧色春装宫裙，料子是上好的杭绸，颜色清雅，裁剪合身。
这是前几日姜贵妃赏下的，连同几件应季的钗环，待她虽谈不上亲厚，却也未在穿着用度上刻意克扣。
“钱公公的话你也听见了，既是御前需要，你便随钱公公去一趟御茶房，记住，钱公公看重你，是给你脸面，去了御书房，务必用心教导，莫要藏私，”姜贵妃的语气不轻不重，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本宫也喝惯了你泡的茶，若是差事办完了，便早些回来。”
“奴婢遵命，定当尽心竭力，不敢有负娘娘教诲。”黎苏月的声音恭敬，头垂得更低，姿态谦卑至极。
“嗯，明白就好。”姜贵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复又看向钱公公，笑容重新雍容起来，“那就有劳钱公公了，这丫头笨拙，还请公公多照看。”
“娘娘放心！奴才省得！”钱公公心领神会，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态度无比恭谨，“奴才定将苏月姑娘毫发无损，完完整整地给您送回来！”
“行了，你们去吧。”姜贵妃挥了挥手，重新阖上了眼帘。
“谢娘娘恩典。奴才告退。”钱德海再次行礼，这才转身，黎苏月规规矩矩地跟在钱德海身后半步，亦步亦趋地离开了昭阳殿正殿。
退出正殿，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黎苏月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后背己被冷汗微微濡湿。
钱公公脸上的恭敬笑容瞬间敛去大半，恢复了一贯的精明沉稳，侧目看了黎苏月一眼，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语气倒是比在殿内和缓了许多：“苏月姑娘，随咱家走吧”
黎苏月心头微凛，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谨小慎微的模样。
“是，有劳公公。”声音细弱，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见黎苏月如此紧张，钱公公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苏月姑娘不必紧张。御茶房的丫头们是笨了些，但都是老实本分的。姑娘只需按平日里的法子指点一二便好。陛下近来确实辛劳，若能得姑娘妙手泡出一盏好茶，解了陛下的烦忧，也是大功一件。”
他的话语亲切，透着明显的示好之意，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恭维。
黎苏月心中雪亮，面上却做出感激又惶恐的样子，微微福身：“钱公公折煞奴婢了。能有机会为陛下分忧，是奴婢天大的福分，定当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钱德海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只是那和蔼的目光在黎苏月身上又停留了片刻，带着深长的意味。
钱公公步履稳健，黎苏月落后半步跟着，又闲话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宫中规矩，言语间始终透着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