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惊恐让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她猛地将头偏向一侧，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喊道：“陛下不可！奴婢卑贱！污浊不堪！不配……不配侍奉陛下！求陛下开恩！放过奴婢吧！”声音尖锐凄惶，充满了最卑微的乞求和最彻底的拒绝，甚至闭上了眼睛，长睫如同濒死的蝶翼剧烈颤抖，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那偏头躲避的动作，那尖锐凄惶的拒绝，那“卑贱”、“污浊”的自贬之词，如同一盆冰水，狠狠浇在萧彻心头那簇因逗弄和征服欲而燃起的火焰上！
动作戛然而止。
萧彻的唇在距离她脸颊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的欲念瞬间被冰冷的怒意取代！
她竟敢如此拒绝他？
一股被彻底轻视和冒犯的怒火，混杂着帝王威严被挑衅的冰冷，瞬间席卷了萧彻。
他死死地盯着身下那紧闭双眼、泪流满面、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小宫女，那副宁死也不愿的模样，深深刺痛了他身为帝王和男人的自尊。
“呵……”一声极冷的嗤笑从萧彻喉间溢出，猛地撑起身，松开了对她的钳制，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一层骇人的低气压。
黎苏月感觉到身上的重量消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雪地上挣扎着坐起来，顾不得满身的雪沫，立刻又匍匐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额头死死抵着雪面，身体抖得如同筛糠，泣不成声：“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冲撞了陛下……求陛下恕罪……”
萧彻站在雪地里，玄色的大氅在寒风中微微拂动，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跪伏在雪中的身影，看着她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肩膀，心中那滔天的怒火竟无处发泄。
不过区区一个宫女，这天下都是自己的，就算强要了她又如何？
这念头闪过，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失格！
“你说的对，”萧彻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浓的讥讽，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黎苏月的心上，“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滚吧！别在这里污了朕的眼！”
最后一句，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说罢，他不再看地上那团瑟瑟发抖的身影一眼，猛地一甩衣袖，裹挟着一身凛冽的寒气与怒火，大步流星地踏着积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荒寂的梅林。
玄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重重积雪覆盖的假山之后，只留下一串深深浅浅、带着怒意的脚印。
首到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消失，黎苏月才敢极轻微地抬起头，冰冷的雪水混合着泪水糊了满脸，刺骨的寒意早己浸透衣衫，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望着皇帝消失的方向，又惊又怕，心脏还在狂跳不止，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巨大的庆幸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她连忙挣扎着站起身，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积雪，捡起滚落在雪地里的白瓷瓮和玉片，立刻逃离这个差点让她万劫不复的地方。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让黎苏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用力裹紧了单薄的坎肩，深一脚浅一脚地、几乎是逃也似的朝着昭阳殿的方向踉跄奔去。
跑出很远，首到确认彻底安全，苏月才敢停下脚步，靠在一处冰冷的宫墙上大口喘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她混乱惊惧的心绪稍稍平复。
还好……还好……
她拍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努力平复呼吸，虽然过程惊险万分，甚至触怒了龙颜，但最终……似乎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惩罚？
皇帝最后那充满厌弃的话语，此刻在她听来，竟像是一种“安全”的宣告，现在陛下厌恶自己了，就不会再对她有兴趣了吧？
这么想着，苏月心底那沉甸甸的巨石，竟稍稍松动了一些。
或许……经此一事，自己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只要陛下厌恶了自己，那么就算是娘娘也不能勉强，自己只需继续安分守己，就能平安熬到到出宫的那一天也说不定。
一丝微弱的的希望，在她冰凉的心底悄然滋生，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雪水和泪水，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黎苏月的嘴角微勾，眼波流转之间尽是妩媚。
上钩了！
抬头的瞬间又恢复那副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乖顺模样，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发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这才拖着疲惫不堪、依旧微微发颤的身体，继续朝着昭阳殿走去。
乾元殿的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深冬的严寒，却驱不散萧彻心头的烦闷。
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几株覆雪的青松，深邃的眼眸映着窗外清冷的雪光，却无焦点。
雪地里那一幕，如同走马灯般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回放——她惊惶欲绝的躲避，还有自己最后那充满讥讽与厌弃的拂袖而去……冷静下来后，那滔天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或许是自己小题大做，她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小宫女，后宫姜氏强势，做出那般激烈的抗拒反应，似乎……也并非不可理解。
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悄然爬上心头，要他去道歉，或者再主动召见她，那更是不可能！
九五之尊的颜面，容不得丝毫折损。
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目光不经意扫过御案上那只他惯用的龙泉窑青釉茶盏。
茶……对了，茶！
萧彻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微光。
“钱德海。”
“奴才在。”钱公公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
“摆驾昭阳殿，朕……有些日子没去看贵妃了。”萧彻顿了顿，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提，“顺便和贵妃一起品茗。”
钱公公心头雪亮，面上却不动声色，躬身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