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清整理好衣袍后,转身朝着院子里走去。
推门而入时,阮梨笙正坐在床沿,素白的手指紧紧绞着被角。
她眉头微蹙。
“夫君?”她听见脚步声,慌忙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声音的方向奔去。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方才好像听见......”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栽去。
陆宴清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接住了她。
她的身子在他臂弯里轻颤,像一只受惊的雀鸟。
“没事。”他低声安抚,指腹轻轻擦过她脸颊,“只是风大,吹倒了院里的花架。”
阮梨笙仰起脸,唇微微颤抖:“真的?”
“嗯。”
陆宴清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榻。
她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沉水香,与他衣袍间的气息如出一辙。
可他知道,就在片刻之前,这具身体曾被另一个男人拥抱过。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暴戾,替她掖好被角。
“睡吧。”他抚过她的长发,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守着你。”
阮梨笙乖巧地点头,很快在他掌心沉沉睡去。
烛火摇曳,映着她安静的睡颜。
陆宴清坐在床边,目光一寸寸描摹她的轮廓。
她微微蜷缩的指尖,轻颤的睫毛,唇上未褪的嫣红……
是另一个人留下的痕迹。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他伸手,指尖悬在她颈侧,那里有一处淡红的印记,尚未完全消退。
他的手缓缓落下,替她拂开了额前的碎发。
“笙儿。”他轻声唤她,嗓音沙哑,“你说我该怎么办?”
回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窗外,残月如钩。
陆宴清望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忽然低笑出声。
多可笑啊。
他这一生算无遗策,却偏偏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他还在想这件事是否该隐瞒下去。
要是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受不了?
第二天早上,阮梨笙懒懒地倚在软枕上,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昨夜那场父子相残的戏码,比她预想的还要精彩。
她原以为两人会当着她的面对峙,可没想到,陆宴清竟然会把人叫出去。
他这是打算瞒着她?
陆景珩顶着父亲的身份与她缠绵,陆宴清撞破奸情却舍不得怪她。
而陆嘉述那个傻小子,还傻乎乎地学着父兄的模样来偷香……
这一家子男人,倒是一个比一个有趣。
她很好奇,陆宴清会如何对待这个“背叛”了他的儿子?
是雷霆震怒,将他逐出家门?还是隐忍不发,暗中打压?
陆景珩又会如何应对?
是继续顶着父亲的身份与她私会,还是撕破脸皮,首接争夺?
至于陆嘉述……
那个纯情又莽撞的少年,若知道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表情?
她轻轻抚过自己的唇,那里还残留着昨夜陆景珩咬出的痕迹。
“真是期待啊……”
这场父子相争的戏码,她可得好好推波助澜才行。
毕竟,看男人为她发疯,可比射箭好玩多了。
~
陆嘉述哼着小曲儿,手里拎着刚买的糖炒栗子,大摇大摆地推开陆景珩的房门。
“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话音戛然而止。
陆景珩正坐在案前,半边脸肿得老高,颧骨上一道青紫的淤痕,嘴角还结着血痂。
“哥?”陆嘉述一脸惊讶, “你被谁打了?!”
他哥这副样子,还真是少见啊。
陆景珩头也不抬,随手拿起一本书遮住脸:“办案时遇到个硬茬子。”
“放屁!”陆嘉述冲过去一把掀开那本书,“哪个犯人敢对大理寺卿动手?活腻了?!”
真把他当傻子呢,他可不相信。
他哥的武功可是顶顶好的,怎么可能被犯人揍成这样啊。
除非那人是个武林高手。
他凑近细看,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是打斗伤?
分明是被人按着往死里揍的痕迹。
巴掌印、擦伤、甚至还有……
“这怎么像被玉带抽的?”他戳了戳兄长脸上的红痕,“咱们衙门现在流行用玉带当刑具?”
陆景珩冷冷扫他一眼:“你很闲?”
“闲啊!”陆嘉述一屁股坐他案几上,顺手捞起个栗子剥开。
“我刚从城北回来,听说昨晚有户别院闹鬼,又是砸东西又是打架的……”
“哥,要不你去瞧瞧那边是不是真有鬼吧。”
“再废话就滚出去。”
陆嘉述撇撇嘴,把栗子仁塞进兄长嘴里。
“不说拉倒。对了,我昨晚梦见父亲打我,吓死我了!”
梦里的陆宴清凶得可怕。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
想杀人的感觉。
陆景珩咀嚼的动作一僵。
“你说……”陆嘉述晃着腿,突然压低声音,“要是咱俩同时看上个姑娘,父亲会打断谁的腿?”
他仔细观察着陆景珩的表情。
完了,黑脸了。
“哎你别瞪我啊!”陆嘉述跳下案几躲到门口,“我就随便问问!反正我看上的姑娘……”
他的耳根突然红了。
“算了,不说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陆景珩望着弟弟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摸了摸脸上的伤,忽然苦笑一声。
吊儿郎当的弟弟都有喜欢的人了。
下午的时侯,陆嘉述也不知脑子是不是抽了,非得跟着陆景珩辩论授之以渔好,还是授之以鱼好。
陆嘉述本就不爱学习,怎么可能争辩得过他哥。
于是他开始耍赖了。
他拽着陆景珩的袖子,一路拖着他往陆宴清的书房走。
“哥!你就去嘛!父亲肯定站我这边!”他回头,眼睛亮晶晶的,活像只摇尾巴的小狗。
陆景珩被他扯得衣襟都歪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松手。”
他才不想去见陆宴清呢。
“不松!”陆嘉述耍赖,“除非你认输!”
“……”
陆景珩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把弟弟按进池塘的冲动。
从小到大,陆嘉述都是这样。
争论不过就耍赖,耍赖不成就搬救兵。
偏偏他还总是一副理首气壮的模样,让人拿他没办法。
“你多大了?”陆景珩冷声道,“还跟小时候一样幼稚。”
陆嘉述回头冲他咧嘴一笑:“反正比你小!”
他无奈,只得被他拉着走。
“父亲!您来评评理!”
陆宴清虽然和楚静姝和离了,但这称呼一时半会还是改不了的。
毕竟也叫了十几年。
陆嘉述拽着陆景珩的袖子,风风火火闯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