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的入口藏在废弃罐头厂的发酵池里。
张寻踩着没过脚踝的墨绿色液体往前走，靴底碾过池底腐烂的菜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林恩趴在他背上，呼吸越来越沉，后颈的青色己经蔓延到耳垂，像块正在扩散的淤青。
"还有多久到？"
张寻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
莫顿举着从工厂找来的应急灯走在前面，光束照在潮湿的砖墙上，
映出无数道抓挠的痕迹，最深的划痕里还嵌着带血的指甲。
"穿过前面的水闸就安全了。"
莫顿的声音发飘，应急灯的光束突然剧烈晃动，"小心脚下，这里以前淹死过不少人。"
张寻低头用消防斧探路，斧刃撞到个圆滚滚的东西。
他挑起来一看，是颗泡得发胀的头颅，眼窝处塞着两朵白色的水霉，像长出了新的眼睛。
"是海嗣会的弃子。"
莫顿突然别过脸，"没能完成改造的人，都会被丢到这里当诱饵。"
林恩突然在他背上抽搐了一下。
张寻急忙停下，看见她领口的黄铜纽扣正在冒烟，金属表面浮现出诡异的螺旋纹路，
和通道墙壁上的抓痕惊人地相似。
"他们追来了。"
林恩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死死抠着张寻的肩膀，"纽扣在指引他们...就像信标。"
应急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鳞片摩擦砖石的声响，张寻猛地将林恩护在身后，消防斧横在胸前。
他听见莫顿的牙齿在打颤，听见水滴落在水面的滴答声，
还听见某种黏腻的东西正从头顶的砖缝里渗下来，落在后颈上冰凉刺骨。
"用这个！"
林恩突然将荷兰人石碑塞进他手里。
石碑刚碰到张寻的掌心，周围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嗡鸣，黑暗中闪过无数道银光——
是那些藏在砖缝里的银色项圈，它们像被磁石吸引般纷纷坠落，在水面上荡开圈圈涟漪。
"往左边拐！"
莫顿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张寻摸着墙壁左转时，指尖触到块松动的砖块，砖块后面是空的。
他撬开砖块，里面露出个生锈的铁盒，盒里装着半张泛黄的海图，
图上用红笔圈着座孤岛，旁边标注着"拉莱耶之影"。
鳞片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
张寻将海图塞进怀里，背起林恩继续往前冲。
通道尽头的水闸正在缓缓落下，闸板上布满了深潜者的爪痕，那些交错的痕迹在月光下构成个巨大的螺旋符号。
"快！"
莫顿己经冲到闸板下，正用铁棍拼命卡住齿轮。
张寻跃过水闸的瞬间，看见闸板边缘掠过道黑影——
那东西长着人的躯干，却拖着条布满吸盘的尾巴，脖颈上的银色项圈正在融化，变成银白色的黏液渗进皮肤。
水闸在身后轰然落下。
三人瘫在废弃的排水渠里，能听见闸板另一侧传来疯狂的撞击声。
林恩突然从张寻背上滑下来，蜷在地上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黑色鳞片。
"她在异化。"
莫顿的声音发颤，他从背包里掏出个玻璃小瓶，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
"这是马克教授留下的抑制剂，能暂时压制深潜者基因，但对她..."
"闭嘴。"
张寻按住他的手腕，目光落在林恩后颈的青色纹路处。
那些血管正在缓慢蠕动，像有无数条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
他突然想起陈博士肚皮上的触须，想起那些婴儿背上的鳍，心脏像被冰水浇透。
排水渠深处传来野猫的惨叫。
张寻举起消防斧，看见黑暗中亮起十几对绿色的眼睛——
是那些被改造的婴儿，它们西肢着地趴在渠壁上，
指甲在混凝土上划出深深的沟壑，背上的鳍随着呼吸微微翕动。
"别杀它们！"
林恩突然扑过来抓住斧柄。她的瞳孔己经变成纯黑色，
却在看清婴儿们胸前的编号时，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那是医院失踪的孩子...我在档案室见过他们的照片。"
婴儿们发出尖锐的嘶鸣，却没有扑上来，只是围着他们转圈，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张寻注意到每个婴儿的脚踝上都系着红绳，绳子末端拴着小块碎镜片——
和阁楼里那个少年手里的碎片一模一样。
"它们在害怕。"
莫顿突然指向婴儿们盯着的方向。
排水渠的阴影里站着个高大的黑影，黑袍下露出的手指长满了青灰色的鳞片，
手里提着盏黄铜灯，灯光映出他胸前的银色徽章——
和莫顿掉落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纹路是倒转的。
"银面具..."
张寻的斧刃在掌心微微颤抖。
黑影缓缓摘下面具，露出张被晶体覆盖的脸，
左半边是正常的人类皮肤，右半边却嵌着蓝色的水晶，血管在晶体下像蓝色的虫子般蠕动。
"好久不见，张寻。"
银面具的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他举起黄铜灯，灯光照亮身后的通道，
"我是来找回属于莫顿家族的东西。"
林恩突然尖叫起来。
她的黄铜纽扣飞到银面具手里，纽扣与他胸前的徽章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蓝光。
蓝光中，婴儿们突然集体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地面发出呜咽，背上的鳍以诡异的频率翕动着。
"看到了吗？"
银面具的晶体化半张脸在蓝光中闪着幽光，"荷兰人的血脉不仅能稳定星之石，还能控制这些'失败品'。”
“这就是陈博士想要的，也是海嗣会追杀你们的原因。"
张寻突然想起李警官的遗言——"陈博士的目标是林恩"。
他将林恩护在身后，消防斧的斧刃抵住地面，溅起的火星落在婴儿们的背上，烫得它们发出痛苦的嘶鸣。
"第三枚徽章在灯塔。"
莫顿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决绝，
"我哥想用水晶容器里的月之泪晶激活它，到时候三座塔的能量会同时爆发，整个城市都会被拉莱耶的阴影笼罩。"
银面具的晶体手指突然抓住莫顿的喉咙。
他的指甲刺破皮肤，渗出的血珠刚接触到晶体，就被瞬间吸了进去。
"叛徒就该有叛徒的下场。"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你父亲当年背叛海嗣会那样。"
排水渠的墙壁突然剧烈震动。
张寻拽着林恩扑向旁边的侧洞时，看见银面具被突然涌出的黑色潮水吞没——
那是上百只深潜者幼体，它们从砖缝里钻出来，像流动的沥青般覆盖了整个通道，
婴儿们的嘶鸣很快变成绝望的呜咽。
侧洞的尽头是片废弃的铁轨。
张寻抱着昏迷的林恩奔跑时，听见身后传来银面具愤怒的咆哮，夹杂着深潜者幼体尖利的嘶鸣。
月光洒在铁轨上，映出他和林恩拉长的影子，两个影子的后颈处，都隐约浮现出螺旋状的纹路。
莫顿突然停在铁轨中间，指着远处的信号灯："那里有辆废弃的油罐车，我们可以躲进去。"
他的脸色在月光下异常苍白，"但我得告诉你件事...关于小马的死。"
张寻的脚步顿住了。
他想起游乐园仓库里那具被掏空内脏的尸体，想起小马日志里最后那句"莫顿不可信"。
消防斧的斧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突然发现莫顿的袖口沾着暗红色的液体，和小马嘴角的血渍颜色一模一样。
铁轨尽头的信号灯突然开始闪烁，红光映在两人脸上，
像流动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