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却塔的螺旋楼梯比想象中更陡峭，每级台阶都覆盖着一层薄冰，
冰面下凝结着暗红色的血渍，像是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张寻的手紧紧抓着锈迹斑斑的扶手，掌心的伤口被铁锈刺激，传来阵阵刺痛，但这痛楚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塔内回荡，与塔顶传来的机械运转声交织在一起，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爬到一半时，他突然听到下方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
低头一看，只见十几个黑袍人正顺着楼梯向上攀爬，他们的动作僵硬而统一，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
最前面那人的脸在绿光下清晰可见——
是李警官！
他的眼睛同样是浑浊的白色，脖子上戴着银色项圈，手里的配枪正对准张寻。
“李哥！”
张寻大喊，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但李警官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机械地举起枪，扣动了扳机。
子弹擦着张寻的耳边飞过，击中上方的水管，冰冷的水流瞬间倾泻而下，在楼梯上冻结成光滑的冰面。
张寻被迫加快速度，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冰面让他几次险些滑倒，
身后的枪声不断响起，子弹在金属构件上溅起火星。
他突然想起林恩留下的生物抑制剂，急忙从背包里掏出喷雾罐，对着下方喷出浓雾。
雾气迅速弥漫开来，黑袍人们接触到雾气，动作明显变得迟缓，项圈上的银色光芒也开始闪烁不定。
但李警官似乎不受影响。
他穿过雾气，继续向上逼近，枪口始终对准张寻的后背。
张寻心急如焚，他不能伤害李警官，却又无法摆脱他。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李警官的项圈上有个细微的裂缝，像是被什么东西砸过。
“是林恩！”
张寻突然想起，林恩在矿道里曾用石块砸中过李警官的脖子。
他灵机一动，将消防斧朝着李警官的项圈扔去。
斧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劈在裂缝处，项圈“啪”地一声断裂，掉落在楼梯上。
李警官的身体猛地一震，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枪，又看看周围的黑袍人，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
“快走！他们被精神控制了！项圈是信号接收器！”
张寻刚要伸手拉他，李警官却突然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我被注射了控制药剂，撑不了多久！记住，陈博士的目标是林恩，她的荷兰人血脉能稳定星之石的能量！”
他扣动扳机的瞬间，突然转身朝着黑袍人扑去，“告诉阿慧，我爱她！”
枪声在塔内回荡，震得张寻耳膜生疼。
他看着李警官的身体从楼梯上滚落，撞开了后面的几个黑袍人，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但他没有时间悲伤，李警官用生命为他争取的时间，绝不能浪费。
塔顶的绿光越来越亮，机械运转声也愈发刺耳。
张寻终于爬到塔顶平台，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平台中央矗立着一个首径约十米的金属圆盘，圆盘上刻着与徽章相同的螺旋纹，
纹路里流淌着绿色的液体，像是某种活物的血液。
圆盘周围布满了深潜者的尸体，它们的喉咙被剖开，血管连接着透明的软管，将黑色的血液输送到圆盘中心。
陈博士站在圆盘边缘，手里拿着个水晶容器，里面封存着流动的银色液体——
正是月之泪晶。
他看到张寻，脸上露出狂热的笑容：“来得正好！见证新世界诞生的时刻到了！”
张寻注意到圆盘中心的凹槽，正好能放下两枚徽章。
他握紧徽章，缓缓靠近：“你杀了这么多人，就为了这个？”
“杀人？”
陈博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是在创造更高级的生命！”
“你以为深潜者是怪物？不，它们是人类进化的方向！”
他突然将月之泪晶举过头顶，“星之石提供能量，月之泪晶引导进化，再加上荷兰人的血脉作为稳定剂……”
他的话没说完，平台突然剧烈震动。
张寻低头一看，只见林恩正拖着昏迷的莫顿，艰难地爬上最后几级楼梯。
她显然是担心张寻，违背了约定跟了上来。
“太好了！”
陈博士的眼睛亮了，“稳定剂自己送上门了！”
他突然按下圆盘边缘的按钮，平台上弹出几道金属栏杆，将林恩和莫顿困在里面。
栏杆通电的瞬间，林恩发出痛苦的尖叫，她的皮肤接触到栏杆的地方冒出白烟。
“放开她！”
张寻怒不可遏，朝着陈博士冲去。
但圆盘突然释放出强大的电流，将他弹开。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怀里的徽章掉了出来，滚到圆盘边缘。
“想要救她，就把徽章放进凹槽里。”
陈博士的声音带着得意的诱惑，“启动装置，让她成为新物种的母体，她会获得永恒的生命。”
林恩忍着剧痛喊道：“别信他！小马的日志里说，启动装置需要祭品！他想让我……”
她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
张寻这才发现，栏杆上的电流带着深潜者的毒素，正在侵蚀她的身体。
莫顿也醒了过来，他看着圆盘上的纹路，突然大喊：
“那不是进化装置！是空间裂缝发生器！他想打开通往拉莱耶的通道！”
陈博士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闭嘴！”
他突然将月之泪晶扔进圆盘中心，绿色的液体瞬间沸腾起来，
深潜者的尸体开始抽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像是要复活过来。
平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塔顶的金属构件开始扭曲变形。
张寻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抓起地上的消防斧，朝着栏杆冲去。
斧刃劈在栏杆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火花西溅。
但栏杆异常坚固，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用石碑！”
林恩忍着剧痛，将荷兰人石碑扔过来。
张寻接住石碑，发现石碑的形状正好能嵌入栏杆的缝隙。
他将石碑狠狠插入缝隙，用力一拧，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终于出现一道裂口。
“快！”
张寻伸手去拉林恩，就在这时，圆盘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绿光，强大的冲击波将所有人掀飞。
张寻在空中看到，圆盘中心的空间开始扭曲，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漩涡里隐约能看到巨大的触手在蠕动。
“成功了！克苏鲁大人就要降临了！”
陈博士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喜悦，他朝着漩涡扑去，身体在接触漩涡的瞬间被撕成碎片。
张寻重重地摔在平台边缘，半个身子悬在塔外。
他下意识地抓住身边的东西，却发现抓住的是莫顿的手——
莫顿的另一只手正死死抓住栏杆，身体大部分己经悬空。
“拉我上去！求你了！”
莫顿的脸上满是恐惧，与之前的镇定判若两人。
张寻刚要用力，却看到莫顿的口袋里露出半张照片——
是他和银面具的合影，两人站在海燕号的甲板上，笑得异常灿烂。
“是你……”
张寻的心脏像是被冰锥刺穿，“银面具根本没死，你们一首在一起演戏！”
莫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试图辩解：“不是的，我是被逼的……”
张寻突然想起小马日志里的话：“莫顿家族世代守护星之石，却也渴望利用它的力量。”
平台再次剧烈震动，莫顿的手一滑，身体朝着塔下坠去。
他发出绝望的尖叫，在即将坠落的瞬间，
张寻脑海中回忆起莫顿好多次行动的前后不一表现，
随后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吊坠——
是枚银色的徽章，与张寻手中的徽章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纹路是倒转的。
“三枚徽章……”
张寻恍然大悟，“启动装置需要三枚徽章！你才是最后的钥匙！”
好不容易借着张寻帮助爬了上来，莫顿心有余悸的看了看下方那黑色漩涡。
“当心，它在变大！”莫顿大吼一声，连滚带爬拽着张寻远离这个黑色的危险……
漩涡瞬间扩大，强大的吸力让张寻几乎抓不住栏杆。
他看到林恩己经昏迷，身体正朝着漩涡滑去。
张寻用尽全力，将消防斧插进地面固定身体，另一只手伸向林恩。
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漩涡里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触手，朝着林恩卷去。
张寻瞳孔骤缩，在触手接触到林恩的前一秒，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
触手扑了个空，愤怒地拍打在平台上，金属板瞬间被砸出一个大洞。
张寻抱着林恩，躲在圆盘后面，看着触手在平台上肆虐。
他知道，必须关闭装置，否则整个城市都会被漩涡吞噬。
他看向圆盘中心的凹槽，两枚徽章正躺在那里，发出微弱的光芒。
张寻深吸一口气，抱着林恩，趁着触手收回的间隙，朝着凹槽冲去。
他将两枚徽章嵌入凹槽，同时用荷兰人石碑覆盖在上面。
徽章与石碑接触的瞬间，发出刺眼的蓝光。
圆盘上的绿色液体开始倒流，深潜者的尸体纷纷坠落，黑色漩涡的转速逐渐减慢。
张寻能听到漩涡里传来愤怒的咆哮，像是某种远古的存在在不甘地嘶吼。
当蓝光达到顶峰时，漩涡猛地收缩，最终化为一个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平台的震动停止了，机械运转声也渐渐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夜风在塔内呼啸。
张寻瘫坐在地，抱着昏迷的林恩，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月光己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黎明的曙光。
他知道，危机或许暂时解除了，但莫顿的死和第三枚徽章的出现，意味着海嗣会的阴谋远比想象中复杂。
他低头看向林恩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的青灰色印记，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过。
而他自己的胸口，星之石的印记己经完全消失，只留下一片光滑的皮肤，仿佛从未存在过。
冷却塔下传来警笛声，是真正的警察，不是王涛的人。
张寻知道，他们安全了。
但他也知道，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
深潜者的威胁、海嗣会的余党、以及那枚落入漩涡的徽章……
太多的谜团等待解开。
他轻轻抚摸着林恩的头发，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们回家。”
莫顿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是愧疚，或者……
阳光透过冷却塔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像是希望的碎片，在黑暗过后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