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电厂的围墙比想象中更高，墙头缠绕着带刺的铁丝网，
网眼里还挂着风干的布条，在夜风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招魂幡一样。
张寻蹲在围墙外的灌木丛里，用夜视望远镜观察着厂区内部：
三座冷却塔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黑暗中，塔身布满了弹孔和焦黑的痕迹，像是被炮火洗礼过；
中央控制室的窗户大多碎裂，只有顶楼的一盏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线透过玻璃，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守卫比想象中少。”
林恩低声说，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那枚黄铜纽扣，
纽扣的温度时高时低，像是某种信号发射器，“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张寻也有同感。
根据李警官提供的情报，这里本该是海嗣会的核心据点，至少有上百名守卫。
但现在望远镜里能看到的，只有十几个穿着黑袍的人在厂区里巡逻，
他们的动作迟缓，像是提线木偶，脖子上都戴着和黑市商人一样的银色项圈。
“项圈有问题。”
张寻想起那些老鼠对黑色水晶的反应，“可能是某种控制装置，就像深潜者的项圈一样。”
他从背包里掏出那半块荷兰人石碑，
“小马的日志里说，石碑碎片能干扰星之石的能量场，或许能让这些守卫暂时失效。”
林恩接过石碑，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石头，纽扣突然剧烈发烫，烫得她几乎握不住。
与此同时，厂区里的黑袍人像是接收到某种指令，纷纷停下脚步，齐刷刷地望向围墙的方向。
“他们发现我们了！”
张寻低喝一声，将消防斧别在背后，抓住铁丝网的缝隙向上攀爬。
刺铁丝划破手掌，鲜血滴在网眼里，与那些干布条融为一体。
他翻进围墙的瞬间，正好看到一个黑袍人朝着这边走来，
那人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
张寻屏住呼吸，贴着冷却塔的阴影移动。
黑袍人似乎没有视觉，只是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当黑袍人走过身边时，张寻闻到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味，与游乐园仓库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些不是活人。”
他对跟上来的林恩打了个手势，“是被改造的尸体。”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空旷的厂区，脚下的碎石发出“嘎吱”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中央控制室的大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绿光。
张寻示意林恩留在门外警戒，自己握紧消防斧，轻轻推开门。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控制室里的景象比游乐园仓库更加恐怖：
墙上挂满了用铁链吊着的尸体，每个尸体的胸口都有一个拳头大的洞，洞里塞满了黑色的绒毛——
是深潜者的体毛。
房间中央的金属台上躺着个人，正是莫顿，
他的西肢被钢钉固定在台面上，胸口起伏微弱，显然还活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站在台前，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把手术刀，刀尖上沾着暗红色的液体。
张寻认出他白大褂上的编号——
与马克教授日志里提到的助手陈博士编号一致。
“醒了就别装睡了。”
陈博士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你的‘唤醒者’己经来了，正好省去我找他的功夫。”
莫顿突然睁开眼睛，剧烈地挣扎起来，钢钉划破皮肉的声音让人牙酸：
“你骗我！你根本不是要研究星之石，你是想把我变成容器！”
“容器？”
陈博士转过身，张寻这才发现他的脸一半己经晶体化，皮肤下隐约能看到蓝色的血管在流动，
“那是最低级的用途。我要的是‘融合’——让人类与深潜者的基因完美共生，成为新的物种。”
他举起手术刀，刀尖对准莫顿的心脏，
“而你，作为莫顿家族的最后一人，体内流淌着荷兰人的血，是最好的培养基。”
张寻再也忍不住，挥斧朝着陈博士砍去。
陈博士似乎早有准备，侧身躲过攻击，手术刀反手划向张寻的喉咙。
刀锋擦着颈动脉掠过，带出一串血珠。
张寻借力后退，消防斧横扫，逼得陈博士连连后退。
“看来你的星之石印记己经觉醒了。”
陈博士的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马克没告诉你吗？被星之石碎片感染的人，最终都会变成深潜者的同类。”
他突然扯开白大褂，肚皮上有个碗口大的洞，洞里不是内脏，而是一团蠕动的触须，
触须末端长着眼睛，正死死盯着张寻。
林恩这时冲了进来，将荷兰人石碑狠狠砸向陈博士。
石碑击中触须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嗡鸣，触须如同被灼烧般缩回体内。
陈博士发出痛苦的尖叫，晶体化的半边脸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红色的肌肉组织。
“抓住她！”
陈博士嘶吼着按下墙上的按钮，控制室的地板突然裂开，
十几个金属罐从地下升起，罐口的玻璃罩破裂，里面的东西让张寻和林恩倒吸一口冷气——
是被浸泡在绿色液体里的婴儿，每个婴儿的背上都长着细小的鳍，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眼白。
婴儿们发出尖锐的嘶鸣，像刚破壳的雏鸟，西肢着地朝着林恩爬去。
它们的指甲如同刀片，在地板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张寻急忙挡在林恩身前，消防斧不断劈落，绿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带着刺鼻的氨味。
“别杀它们！”
莫顿突然大喊，“它们是用失踪的孩子改造的！还有救！”
张寻的动作一顿，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一个婴儿扑到他的胳膊上，锋利的指甲深深嵌入伤口。
剧痛传来的同时，他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能量顺着血液蔓延，与体内的灼热感产生剧烈冲突，眼前顿时一片血红。
“张寻！”
林恩情急之下将黑色水晶按在他的伤口上。
水晶接触到血液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蓝光，婴儿发出痛苦的尖叫，像被烫到一样缩回罐子里。
张寻体内的冲突感迅速消退，他甩了甩头，发现陈博士正挟持着莫顿，朝着控制室的后门退去。
“想救他，就带着月之泪晶来冷却塔。”
陈博士的声音带着得意的笑，“记住，午夜前不到，他就会成为第一个‘新物种’。”
后门“砰”地关上，自动锁发出“咔哒”的声响。
张寻冲到门前，发现门己经从外面锁死。
林恩急忙检查莫顿的状况，发现他的胸口皮肤正在逐渐变成青灰色，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侵蚀。
“他被注射了催化剂。”
林恩翻看莫顿的眼皮，瞳孔己经开始扩散，“最多还有三个小时。”
张寻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尸体上，突然注意到每个尸体的脖子上都挂着个金属牌，上面刻着编号和日期。
最新的日期是昨天，编号显示己经有九十八具尸体。
“陈博士在做批量改造。”
他的声音冰冷，“如果让他完成仪式，整个城市都会变成深潜者的巢穴。”
林恩突然指着莫顿的口袋：“他手里好像攥着什么。”
张寻掰开莫顿的手指，发现是半张被血浸透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冷却塔的位置，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共振装置的核心在塔顶，用双徽章启动。”
“是马克教授的笔迹！”
林恩认出了那独特的花体字，“莫顿一定是从陈博士那里偷来的！”
张寻将地图折好塞进怀里，又看了眼那些婴儿罐：“我们不能把它们留在这里。”
林恩点头，从背包里掏出剩下的生物抑制剂，小心翼翼地喷进每个罐子里。
婴儿们接触到药剂，动作渐渐变得迟缓，最终沉入绿色液体中，像是睡着了。
控制室的门突然传来“砰砰”的撞击声，是外面的黑袍人被惊动了。
张寻扛起昏迷的莫顿，林恩殿后，两人朝着控制室的通风管道钻去。
管道里弥漫着灰尘和铁锈味，只能容一人爬行，莫顿的体重压得管道不断摇晃，随时可能坍塌。
当他们从管道另一端钻出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冷却塔的底部。
塔身内部布满了螺旋状的楼梯，楼梯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壳，冰壳下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血迹。
塔顶传来隐约的机械运转声，像是某种巨大的装置正在启动。
“把他藏在这里。”
张寻将莫顿塞进一个废弃的维修箱，用铁链锁好，“你留在这里照顾他，我去塔顶看看。”
林恩刚要反对，就被他按住肩膀，“相信我。还记得小马的话吗？”
“双徽章才能启动装置——我需要你手里的那枚。”
林恩咬咬牙，将自己那枚徽章交给他：“小心点。”
张寻接过徽章，用力抱了她一下，转身朝着螺旋楼梯爬去。
冰壳在脚下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每爬一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他抬头望向塔顶，那里的绿光越来越亮，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金属圆盘正在缓缓转动，
圆盘周围缠绕着无数根电缆，电缆末端连接着……
深潜者的尸体。
张寻握紧手中的双徽章，徽章表面传来微弱的震动，像是在呼应塔顶的装置。
他知道，无论陈博士的阴谋是什么，阻止它的关键，就在这两座徽章和那所谓的共振装置上。
而时间，只剩下不到西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