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眼看整件袍子就要落地，林砚终于忍不住惊呼。
天璇微愣，果然止住了手上宽衣解带的动作。
“前、前辈，你……你要做什么？！！”足足过了两个如同轮回般漫长的心跳，林砚才像是灵魂归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变了调的、混合着极致震惊和浓浓困惑的质问。
“做……做什么？你问我做什么？！”天璇猛地睁眼！
眼前的林砚一手拎着茶壶，一手端着茶杯，满脸都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她要干什么？？”
他问我要干什么？！他为什么会问我……等等，难道——他不是要？！
嗡——！
一股滔天的血气和无法形容的羞愤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天璇觉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玉虚面具下的肌肤滚烫得几乎要将那面具都融化！
什么清冷自持，什么玉虚天师威仪，全都碎裂一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恨不能当场自爆元神、或者立刻找个时光裂缝钻进去永世不再出现的极致尴尬！尴尬到足以让冰山崩塌，让星河倒灌！
“啊——！”
一声压抑不住、混合着羞怒欲绝的尖叫从她喉间逸出，却又被她强行捂了回去，只化作破碎的呜咽。她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地将滑下的道袍猛力扯回肩上，动作幅度之大，几乎要勒死自己，手指哆嗦得连那颗该死的盘扣都几次三番对不准扣眼！
林砚被这尖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上前，“天、天璇前……前辈……”
“滚！！”
终于，在极致的羞怒和混乱中，天璇爆发了！那一声怒喝，裹挟着暴走的阴阳星力，直如九天寒潮骤然炸裂！
狂暴的气浪以她为中心，不分青红皂白地、像扫垃圾一样狠狠撞向那个还站在原地、一脸呆滞懵圈的林砚！
林砚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膛上，身形直接被这股沛然巨力轰得离地倒飞。
幸好他刚刚在布下隔音结界的同时，以灵气将船舱也做了防护！
“砰”一声，他狠狠撞在刚刚亲手布下的结界光幕上，那光幕一阵剧烈扭曲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砚胸口一阵气血翻腾，五脏六腑都挪了位，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可肉体的疼痛远不及内心的震撼！
他踉跄落地，抬起头，看着舱室中心那如同被点燃的万年玄冰、羞怒交加到浑身都在哆嗦的黑白道袍身影，脑子还是懵的：“前……前辈，我只是来找你……商谈追踪黯云那厮……”
“住口！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再提半个字！！格杀勿论——！！”
天璇的怒吼带着滔天杀意，让整个结界空间都在哀鸣震颤。
这一次，林砚总算回过了神，知道眼下根本不是讲道理或者争辩的时候。他毫不怀疑，再多待一秒，这位显然已经羞愤得失去理智的玉虚天师，真会用禁术将他挫骨扬灰！
“我走！我走！天师息怒！息怒！”林砚护住心口，哪里还敢有半点犹豫，连滚带爬、手忙脚乱地撤掉结界，一把拉开舱门，几乎是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厚重的舱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巨响自动关死！旋即，门上符文狂闪，一道远超之前、带着玉石俱焚意志的冰寒结界瞬间落下，将这舱室彻底封锁，隔绝内外。
一声闷响紧随关门声之后，像是有人用力砸在了床上或是墙壁。紧接着，舱室内隐隐传出压抑到极点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急促喘息和……仿佛牙齿狠狠咬在什么坚硬物体上的咯咯声？
林砚狼狈地站在舱门外的走廊上，夜风微凉，却吹不散他脸上的茫然和那一口淤积在胸、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闷气。
“我只是想问她，记不记得‘那天’在百哭峡找到阵法残片是否有魔音姬的气息……她怎么突然就炸了……”林砚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嘶……
突然，林砚倒吸一口凉气，“难道她以为……”
一个极其荒谬、又似乎“顺理成章”的念头猛地闯入脑海，林砚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古怪，混合着匪夷所思、啼笑皆非、还有一丝后怕的惊悸。
他心有余悸地后退一步，看着那扇门，仿佛那不是门，而是一座随时会喷发万年寒气的活火山。胸口的闷痛提醒着他刚才那一下绝不是幻觉。
“好家伙……这误会闹的……”林砚苦笑着摇头，最终只剩下无尽的后怕和无奈。他是真没想到，这位心如冰鉴、威严盖世的玉虚观天师，居然真的打算跟自己完成那“惊天一诺”？
林砚哭笑不得，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至少，在抵达中州之前，身后这扇门，怕是绝不能再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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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焚风谷的飞舟缓缓驶入中州地界，成功穿过九嶷山脉的净灵屏。
天师天璇主动向仙盟理事会发起联络，很快，负责值守的北堂长老便带着大量荡魔卫队前来接手了焚风谷的飞舟。
将焚风谷赤烽真人、赤炎长老等人移交给仙盟后，林砚安抚了公孙离几句，便随着天师天璇前往玉虚观复命。
玉虚观的主殿静得可怕。
林玄微端坐蒲团之上，黑白道袍不染纤尘，宽袖垂落如云，周身气息深邃无垠，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清寒的灵压，隐隐如天机垂象，无声浸润神魂。
他静静听完林砚条理清晰的陈述，那双洞彻世情的眼眸扫过殿中两人，最后落在身侧的天璇身上。
“如此说来，黯云那厮险些引的焚风谷入魔，幸而被你们及时勘破，最终棋差一着。”林玄微语气平静如古井深潭，听不出喜怒，“只是可惜了，未能抓到他的真身，也不知其深心所图为何。”
“是啊，可惜……恕晚辈未能建功。”林砚垂首应道，微微欠身。
“你能终结他染指焚风谷的阴谋，已是大功一件，想必不久后理事会便会公布对你的嘉奖。”林玄微朝着林砚的微微颔首，随后目光落在天璇身上。
“对了。”他声音温和如春雨润物，目光犹如欣赏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天璇，你此番与砚儿一同西行，你二人……可还融洽？”
天璇端坐的脊背下意识绷紧了一瞬，覆面的玉虚面具遮掩了一切神色，但搁在玉案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起，发出细微“嗒”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