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中州与西域交界处。
两道流光,一银一紫,宛如流星逐月,瞬息间穿出净灵屏,朝着西域边陲的漫天黄沙直飞而去。
银色光华清冷孤傲,恍若九天垂落的月华;紫色电芒则霸道凛冽,带着风雷撕天的锐气。
二人正是自中州玉虚观出发的林砚与天师天璇。
天璇端坐于一片流转的银辉遁光之中,宽大的黑白阴阳道袍被高速带起的飓风吹得猎猎作响,袍角翻飞如墨莲绽放,衬得她身形愈发缥缈出尘。
那副冰冷的阴阳面具遮去了所有神情,唯有一双洞彻秋水的眸子,隔着面具扫过身后不远处那道如影随形的紫金剑光。
这小子……居然完全没有掉队?
天璇心湖微澜。
她自恃悟道圆满修为,又精通玉虚观高阶遁术《星河引渡诀》,本欲全力施为,好教这化神初期的“小辈”见识天高地厚,在狼狈追逐中颜面尽失,杀杀他的轻狂气焰。她将体内精纯浩瀚的阴阳灵力催发到极致,遁光刹那间暴涨,速度陡增三成,如流星赶月,瞬息已在百里开外。罡风更厉,脚下大地上连绵的山川城郭急速倒掠、模糊不清,仿佛天地都被这极速拉成了扭曲的线条。
然而,预料中的惊呼与掉队并未出现。
身后那道紫金剑光非但未被甩开,反而发出一声清越龙吟!剑光暴涨间,一股狂放不羁的霸道气势冲天而起。只见林砚脚踏凌云剑,身形挺拔如枪,剑锋所指,前方肆虐的九天罡风竟如遇君主般向两侧自动分流,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甬道。他非但不显吃力,反似借了这风雷之力,速度竟是更快了一线,转眼间便追至天璇遁光之侧。
“天璇前辈的遁术果真精妙绝伦,晚辈御剑之法粗陋,倒要借这西行的疾风,锤炼一番脚力了!”林砚朗声笑道,语带真诚却又隐含一股少年人意气风发的锋芒。
他体内七杀灵根悄然运转,引动风雷五行之力汇于足下飞剑,虽境界不及天璇,但借力天地之势,加之“凌云”仙剑的灵性与他此刻圆融的意志结合,竟硬生生跟上了这悟道圆满强者的极限速度。
“……”天璇面具下的眸光骤然一凝!
借风御雷,以剑为舟……将自身融入天地风雷之势,这小子对天地灵气的亲和与驾驭,简直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终于收起最后一丝轻视,不再刻意试探,只是默不作声地将遁光维持在当前巅峰速度。二人便这般默然无声,唯余风雷呼啸相伴,你追我赶间,仅用了短短一日,便踏入了西域苍茫的疆域!
…………
西域仙盟首府,千驹城。
城墙巍峨雄浑,以西域特有的“沉铁石”垒砌而成,历经千年风沙侵蚀,依旧坚固如初,散发着沧桑铁血的沉重气息。
夕阳西下,余晖将斑驳的城墙染成一片暗金血色,城门处车马辚辚,人流如织,胡商驼铃悠扬夹杂着粗野的吆喝,空气中弥漫着香料、牛羊膻味与风沙的干燥气息,一派繁盛中暗藏躁动与诡秘的异域景象。
林砚与天璇收敛了惊世骇俗的遁光,如寻常修士般步行入城。天璇刻意落后半步,将主导权让与林砚,但那身黑白道袍与冰冷面具依旧引来无数探究、敬畏乃至隐晦忌惮的目光。
就在两人踏入城门甬道深处、光线最为昏暗的刹那——
林砚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体内那团融合了梼杌魔血的七杀之力,如同沉睡的毒龙受到同源气息的轻微撩拨,骤然苏醒,在他经络深处传递出一丝极其细微、却锐利如针的悸动!
这股悸动带着熟悉的阴暗、黏腻与嗜血的味道,指向城墙根下一个毫不起眼的、裹着头巾的灰衣身影!
“梼杌魔血共鸣?”林砚眼底寒芒一闪即逝,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平静如水。
他放缓了脚步,甚至故意在一家贩卖异兽皮毛的摊贩前驻足,拿起一张色彩斑斓的灵狐皮裘佯装细看,眼角余光却如鹰隼般锁定了那个如同融入阴影的灰衣人。
“前辈,身后西南方向,墙根下那个。”他嘴唇未动,一缕清晰无比的神念,在喧闹声中准确传入天璇脑中,“魔门探子,临渊阁的人。”
天璇身形纹丝未动,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在面具下缓缓转动,瞬间捕捉到目标。她并未直接锁定,而是悄然施展功法,指尖在宽袖中掐了个法诀,悄悄锁定了对方。
“匿息术很精妙,修为在元婴初期左右,气机收敛得几乎完美,若非那丝几乎被炼化的稀薄魔性与你体内的魔血共鸣,极难察觉……魔门中,竟有如此擅长暗影追踪的死士?”她的神念回传,冰冷而肯定,证实了林砚的感应。
“正好,省了我们不少打探的功夫。”林砚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放下狐裘,状似随意地向城东较为偏僻的客栈区走去,步履轻松,仿佛真的在挑选住处,但感知却死死牵住那如跗骨之蛆的“尾巴”。
灰衣死士果然如影随形,他如同城中无处不在的尘土,悄无声息地混迹在人群中,利用街道拐角、人群涌动甚至马匹扬起的沙尘作掩护,始终保持着最隐蔽的追踪距离。显然,这是个训练有素、极其专业的眼线。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月未出,星光稀疏。
城东“磐石客栈”后巷,深不见五指的死胡同里,潮湿霉烂的气息弥漫。
林砚的身影在踏入巷口的瞬间,如同泡沫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这片浓重的黑暗。身后那道影影绰绰的灰影紧随而至,却在踏入巷道中央的刹那,身形猛地一僵!
轰!
一堵无形无质却坚逾精钢的“绝灵壁障”骤然压下,隔绝了内外的一切波动!同时,一道蕴含着纯粹破灭之意的紫霄雷霆无声无息地自虚空中骤然降下,精准如电蛇噬咬,瞬间缠上了灰衣人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