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眼睛闪过精光，立刻问道：“所以，师尊您见过我生父？！”
江珞璎恨恨地点头：“见过。”
“他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林砚激动地追问。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江珞璎答道：“那个始乱终弃的混蛋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若不是因为他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薇燕最后也不至于那么惨！”
林砚不死心地问道：“那他的外貌、衣着或是气息呢？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江珞璎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只在薇燕与我诀别的那天见过他一次，他穿着一身黑衣，气息敛至最低，俨然一个凡人，形貌嘛……也没有特别之处，不算特别俊美，与你有些相似，但面容比你更硬朗一些。”
林砚心中叹息，看来师尊这里也没有更多的有用信息了。
“那后来呢？”
“后来……”屋中烛火微摇，照着江珞璎的脸忽明忽暗，“后来我心灰意冷返回南域，因不想在江家听闲言碎语，便加入了乾元宗，拜玄霆真人为师。再然后，我听说她为了那个男人，宁愿自废修为脱离林家，从此销声匿迹。直到，十九年前……”
十九年前，那不就是自己出生之后？
林砚心中一凛，他抓住江珞璎的手：“十九年前发生了什么？！我母亲之死真的跟你与宗主有关吗？”
江珞璎面色挣扎，这个素来高傲的女子此刻却在林砚面前犹如一个犯错的孩子：“你母亲……的确死在我面前，而我也确实有机会救她一命。但当时的薇燕已无生志，她身负重伤，经脉尽断，甚至连灵根都被夺走，她在把你的下落告知我后，就仙逝了……”
“……”林砚听到自己生母的悲惨结局，即便从未见过她一面，却也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悲痛与愤怒：“为什么会这样？是谁害死了她？！为什么连灵根都能被人夺走？！”
江珞璎摇摇头：“那日，我父亲江靖琰突然造访乾元宗，告知了我与师尊你母亲的下落，并说你母亲危在旦夕。我们三人火速赶往位于南域与东域交界处的薇燕隐居之地，可等我们赶到时，她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奄奄一息……师尊在现场看到一个神秘人逃离，便和我父亲一同追了上去，而你母亲则用最后一口气，告知我关于你的存在。”
她顿了顿，继续道：“当时我心情复杂至极，看着濒死的薇燕，一心只想救她。可她却坚持要我先答应找到你，并将你抚养长大。我无奈之下只好应允，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香消玉殒……”
“后来，师尊与父亲无功而返，他们经过一番探查，发现薇燕体内的完美风雷灵根居然被人强行挖走，我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残忍的手段，因此猜测，凶手恐怕与魔门有关。但薇燕的身份特殊，生前隐居肯定有自己的苦衷，我们为了避免引发更大的骚乱，也为了保护你，便没有声张，先将薇燕安葬在了她的隐居之地，然后开始暗中寻找你的下落。”
“那我的生父呢？母亲死的时候，他又在哪里？”林砚面色冰冷地问道。
“不知道，我自从见过他一面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听闻过任何有关他的消息。”江珞璎忿忿道：“所以我才会说，他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可怜薇燕到死还在维护他，不肯透露任何一点关于他的信息……”
“我明白了。”林砚点点头，继续问出第二个关心的问题：“那我的养父母呢？林大力和汪金花，他们的死是否与你有关吗？”
江珞璎脸色难看，但她决定不再对林砚有任何隐瞒：“你养父母之死，我确实难辞其咎……说他们是我害死的，倒也不算冤枉。”
林砚眼神渐寒，双拳紧握，身体微微有些发颤，“说下去。”
“根据薇燕留给我的线索，我在你一岁左右就已经找到了你寄养的家庭，但当时的你身上并没有任何灵根觉醒的迹象，让我无法确定你是不是薇燕的孩子。”江珞璎说到这，脸上流露出了愧疚神色，“于是，我一边留心你的成长，一边在你养父母生活的山林里种下‘引灵花’。”
“引灵花？”林砚眉头一皱。
“不错，这是江家特有的一种灵植，它可以提升所栽种环境内的灵气浓度，对于修士修行大有裨益，同时，对于尚未觉醒灵根的婴孩，它也能促进他们的灵根觉醒。可就是这‘揠苗助长’的心急之举，让我铸下了大错……”
江珞璎默默垂眸，林砚已经猜到了何为“大错”：“所以……那些袭击我养父母、甚至差点导致我死亡的狼妖，并非偶然途径我们家，而是因为你种下了‘引灵花’，才导致山中的野狼也产生了异变？”
江珞璎彻底将头低了下去，小声答道：“是……”
林砚终于得知一切真相，心中却并没有任何释然或畅快，反而心情变得更加复杂，对江珞璎的爱与恨纠缠得更加混乱。
林砚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尽力压制颤抖的声音：“最后一个问题……这么多年以来，你看着我时，眼里出现的究竟是谁？是我，还是我的母亲？”
空气骤然凝固，窗外风拂竹影，沙沙声衬得屋内死寂。
江珞璎不敢直视林砚，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起初，我的确只是把你当作践行承诺的工具，我在被你母亲伤过心之后，曾告诉过自己，此生我不会再为任何人动情。”
“可是，随着你在我膝下一点点长大，这份被掩盖在谎言下的虚妄亲情竟让我有了一些改变。”
“之后，看着你的眉眼长开，身材越来越挺拔，你练剑的英姿、你笑起来的模样……越来越像她，越来越让我回忆起曾经的美好。于是，我竟开始对你产生一些可怕的妄念——我想通过从小对你的教育、养育之恩、师徒名分彻底捆绑住你，让你来代替薇燕，弥补曾经失去的一切……”
“我知道，这种想法是极度自私、可耻的，所以我内心深处也极为害怕被人知道，更害怕被你知道！”江珞璎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裙摆，眼泪开始失控地滑落，“我变得患得患失，甚至有些喜怒无常，我只是害怕……害怕你总有一天也会像薇燕那样，弃我而去！”
“……”林砚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师尊，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她真正的脆弱。
江珞璎抽泣着，继续坦白：“但随着你越来越成熟，真正成长为一个男人，真正有了自己的思想，我慢慢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林砚就是林砚，林薇燕就是林薇燕，破镜无法重圆，覆水不能再收，即便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也不是曾经那段情的延续，而是新的开始。”
“我倾心的那个人只是你而已，跟你是谁的儿子，是不是由我养大的毫无关系。就像我当初爱上你的母亲那般，我只是再一次爱上了一个我‘喜欢类型’的男人而已……”
“可是，当我想明白这一切时，已经晚了。我已经犯下了很多错，我已经把你推离了身边……而我心中对你的渴望，又源自曾经可耻的妄念，我根本不敢把自己的真心告诉你……我怕你不信！我只能……只能尽可能地维持现状，维持我作为你师尊仅剩的体面。”
“我……我……”江珞璎还在说着，可她已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突然，一阵轻风穿堂而过，吹熄了屋内所有的烛火。
江珞璎有些错愕，不待她抬起头，黑暗中响起衣料摩擦声，她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