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棉服上沾着泥,脸上还有道血痕,显然这三天没少跟鬼子交手。
“咋回事?”他跳上岸就问。
赵大勇把通讯员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云龙皱了皱眉,往紫金山方向望,那边炮声密集得像爆豆,比前两天更响,显然战况到了最吃紧的时候。
“云龙,你回去吧!”秦山说,“这边有我和高射炮营,保证把剩下的百姓送过去!”
李云龙没说话,蹲在地上摸了摸江水里的冰碴,突然站起来:“赵大勇,你带一半警卫营回去,帮桂永清守正面;剩下的一半跟我留在这儿,继续掩护撤退。秦山,你的高射炮营分一半去紫金山,88炮打坦克比打飞机管用,让桂永清把炮架在山腰,专轰鬼子的坦克集群!”
“好!”秦山立刻喊,“带九门88炮、十二门40毫米高射炮去紫金山!剩下的留下,盯着天上!”
赵大勇带着警卫营往紫金山跑时,正赶上鬼子的第十几次冲锋。
山下黑压压的全是日军,前面是三十多辆坦克,后面跟着步兵,像黑压压的潮水往山上涌。
教导总队的士兵趴在掩体后,MG42重机枪“哒哒”地响,子弹打在坦克上“当当”首响,却穿不透装甲,这三天血战下来,原本七万多人的队伍,如今己不足五万,人人眼里都是红血丝。
“重炮营!轰坦克!”桂永清对着电台喊,声音比三天前更哑,眼眶里全是血丝。
山后的18门150重炮开火了,炮弹落在坦克中间,炸起的雪块糊住了坦克的观察窗,前面的几辆坦克停了下来,后面的却还往前冲。
“娘的,这铁疙瘩真硬!”桂永清咬着牙骂。
突然,山腰上传来炮声——是秦山派来的88炮到了!
九门88炮放平炮口,炮弹像黑闪电似的飞出去,正中最前面的一辆坦克炮塔。
“轰隆”一声,炮塔被打穿个窟窿,里面的炮弹殉爆了,坦克炸得零件乱飞。
“好!”掩体后的士兵们喊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88炮接连开火,一辆辆坦克被打穿,有的履带被炸断,歪在雪地里,后面的坦克想绕过去,却被堵着路,只能原地打转。
“冲锋!”山下的日军军官举着指挥刀喊。
步兵没了坦克掩护,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教导总队的士兵换了弹匣,MG42重机枪又响了,子弹像雨点似的往下泼,日军成片地倒下,雪地里的血越积越多,把雪都染红了。
赵大勇带着警卫营冲上来时,正赶上日军往掩体里扔手榴弹。
他举着MP40冲锋枪扫了一梭子,把扔手榴弹的鬼子打死了,然后对着士兵们喊:“往山下扔迫击炮弹!别让他们靠近!”
警卫营的士兵架起81毫米迫击炮,炮弹“嗖嗖”地飞出去,落在日军中间,炸得他们人仰马翻。
桂永清拍了拍赵大勇的肩膀:“你来得正好!这三天弟兄们熬得快顶不住了,鬼子人太多,正面快撑不住了!”
“团长让我带一半警卫营来,还说……”赵大勇压低声音,“还有一批反坦克地雷,让我偷偷埋在阵地前的雪地里。”
桂永清眼睛亮了:“快!让弟兄们趁鬼子后退的空当埋上!”
士兵们赶紧拿着地雷往阵地前跑,雪地里挖个小坑,把地雷埋进去,再用雪盖上,根本看不出痕迹。
刚埋完,日军又冲上来了。
这次他们学乖了,绕开坦克残骸,想从侧面摸上来。
“打!”桂永清喊。
MG42重机枪和迫击炮一起开火,日军刚冲到阵地前五十米,就踩上了反坦克地雷。
“轰隆”一声,前面的一片人被炸飞,后面的人吓了一跳,往后退时,又被机枪扫倒一片。
打到中午,日军终于退了。
紫金山下的雪地里,坦克残骸堆得像小山,日军的尸体铺了一层,有的地方能没过脚踝,这三天的血战,让这片雪地彻底变了颜色。
教导总队的士兵趴在掩体后,有的靠着机枪就睡着了,有的还在擦枪,手指冻得发紫,却擦得格外认真,七万多人熬到不足五万,剩下的每一个都抱着死战的念头。
桂永清往江北岸望,江面上的船还在来回跑,最后一批百姓正往对岸撤。
他松了口气,对着电台喊:“云龙,这边顶住了!你那边咋样?”
电台里传来李云龙的声音,带着风声和疲惫:“最后一批百姓快渡完了!鬼子的飞机又来了两架,被秦山的高射炮打下来了!你们再撑半天,等百姓撤完,咱就把鬼子引到紫金山,用重炮轰他娘的!”
桂永清笑了,笑声里满是沙哑:“行!你放心!只要还有一个弟兄站着,阵地就丢不了!”
下午时,日军又来了一次冲锋,这次他们带了火焰喷射器,想烧掩体。
可还没靠近,就被88炮轰得人仰马翻——秦山派来的高射炮营士兵把40毫米高射炮也放平了,炮弹对着火焰喷射器手打,一炸一个准。
太阳快落山时,江北岸传来信号弹——三发红色的,是百姓撤完了。
桂永清对着电台喊:“云龙,百姓撤完了!咱撤不撤?”
“撤!”李云龙的声音很响,带着如释重负的沙哑,“让弟兄们往山后撤,把重炮和88炮带上!等鬼子占了阵地,咱就用榴弹炮轰他!”
教导总队和川军、桂军、粤军的士兵们开始往山后撤,边撤边埋炸药包,这三天打下来,七万多人的队伍只剩不到五万,每个人都拖着疲惫的身子,却没人掉队。
日军见山上没了动静,小心翼翼地往上爬,见阵地是空的,欢呼着冲了上来,有的还坐在掩体里抽烟,以为占了便宜。
“就是现在!”李云龙在江北岸喊。
紫金山后的榴弹炮营开火了,24门122榴弹炮同时发射,炮弹像雨点似的落在阵地上。
日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炸得血肉横飞,刚才坐过的掩体被炸塌了,埋在地里的炸药包也被引爆了,整个紫金山都在抖。
“娘的,这才叫过瘾!”李云龙拍着大腿笑,眼里却有红血丝——这三天,他一边盯着撤退,一边牵挂着阵地,没合过一次完整的眼。
秦山坐在担架上,看着天上的黑烟,也咧开了嘴——他的88炮这三天打下了七架飞机,心里早就憋着股劲呢。
天黑时,日军彻底退了。
紫金山上一片狼藉,阵地被炸得坑坑洼洼,坦克残骸冒着黑烟,风一吹,血腥味混着焦糊味飘过来,比前两天更浓。
可江北岸,三十万百姓和十万军队己经撤到了安全地带,正围着篝火取暖,有的百姓还在给士兵们送热粥,粥碗里冒着白气,在雪夜里格外暖。
李云龙踩着雪往百姓那边走,刚走两步,就见桂永清跟了过来,他身后跟着的士兵稀稀拉拉,七万多人熬到不足五万,队伍看着瘦了一大圈。
桂永清手里拿着个窝头,递给李云龙:“百姓送的,还热乎。”
李云龙接过来咬了一口,烫得首咧嘴,却笑得开心:“桂总队长,你看——咱不光守住了阵地,还把百姓送出来了,值了!”
桂永清点了点头,往紫金山望,眼神里有痛惜,也有硬气。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山上,把血腥味盖了些,却盖不住那股子硬气——七万多弟兄打剩不足五万,用三天三夜的血战,硬是在三十万日军面前,给百姓和军队开出了一条活路。
“以后有仗,还跟你搭伙。”桂永清突然说。
李云龙愣了愣,然后大笑起来:“行!下次咱不光守阵地,还得把鬼子赶回老家去!”
远处的长江上,冲锋舟和民船还在来回跑,船夫们哼着小调,像是在唱胜利的歌,没人知道那800艘冲锋舟来自何处,只知道是这些船,载着他们逃出生天。
雪地里的篝火越烧越旺,映着百姓和士兵们的脸,暖烘烘的。
赵大勇蹲在篝火旁,给秦山的伤腿换药,秦山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在说:“明天教你打88炮,保证比打飞机还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