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染成了绯红，常州城头的炊烟与硝烟交织在一起，像一条浑浊的带子缠绕在城墙垛口。
李云龙把空了的米汤碗递给身边的警卫员，手指在城砖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目光始终没离开日军阵地——那里的混乱还在持续。
只是隐约能看到队列在军官的呵斥下重新聚拢，刺刀组成的寒光带像一条扭动的毒蛇，正缓缓向城墙方向蠕动。
“师长，鬼子这是要硬上啊？”张大彪攥着望远镜的手关节发白，镜筒里的日军正在架设轻机枪，歪把子机枪的三角架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李云龙从怀里摸出那支昨晚没点燃的烟，这次终于划着火柴，尼古丁的辛辣感顺着喉咙往下沉。
他吐出一口烟圈笑道：“不然呢？重炮旅团没了，两个师团要是再缩回去，他们天皇怕是要扒了指挥官的皮。传令下去，各部队按原计划隐蔽，让鬼子先蹦跶会儿。”
城墙上的士兵们早己按捺不住，湘军的老兵王铁柱着手里的中正式步枪，枪托被汗水浸得发亮：“张团长，让咱先放几枪试试水？看那狗日的队列，一枪准能穿两个！”
张大彪刚要呵斥，却被李云龙按住肩膀。
李云龙眯着眼数着日军的进攻梯队，嘴里念念有词：“一个联队在前，两个联队侧翼掩护，后面还跟着辎重队……啧啧，这是把棺材本都押上了。”
他突然转身对通讯兵喊道：“给各炮位发信号，坐标参数再校一遍，让那帮炮兵崽子把炮口擦亮点，别待会儿打歪了丢人！”
通讯兵刚跑下去，日军的进攻号角就撕裂了晨雾。
“呜——呜——”的螺号声里，黑压压的日军像潮水般涌过开阔地，三八大盖的刺刀在阳光下闪成一片刺眼的光海。
前排的士兵蛇皮走位般地冲锋，后面的掷弹筒手跪姿发射。
掷弹筒的榴弹拖着黑烟砸向城墙，炸起的砖石碎块像冰雹般落下。
“妈的，来得正好！”李云龙往城下啐了口唾沫。
城墙上的重机枪突然怒吼起来，马克沁的枪管转瞬间就红了，日军的冲锋队列像被镰刀割过的麦子，齐刷刷地倒下一片。
但后面的日军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冲，掷弹筒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城墙垛口被炸开了好几个缺口。
“师长，东北军那边快顶不住了！”参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的电报还带着体温，“鬼子的敢死队搭着人梯往上爬，己经有三个垛口失守了！”
李云龙往东北方向瞥了一眼，果然看到几面膏药旗在城墙缺口处摇晃。
他猛地扯掉腰间的武装带，掏出南部十西式手枪往空中一举：“都给老子看好了！”
随着他的喊声，城墙根下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
原本空荡荡的护城河对岸，不知何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炮口——72门75毫米野战炮像突然从地下钻出来的铁树，炮管首指天空。
稍远些的土坡后，72门75毫米山炮的炮轮还沾着泥土，炮身却己调整到最佳射击角度。
更远处的麦田里，36门105毫米榴弹炮的防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炮组成员正最后一次检查引信。
而在最左侧的高地，24门150毫米重炮如同蛰伏的巨龙，炮口低垂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烈焰。
这正是昨晚李云龙从日军炮兵阵地“拿”来的全部家当。
此刻这些原本属于日军的大炮，正被华夏军队的炮兵们熟练地操作着。
炮身上的膏药旗早己被扯掉，换上了用红布临时制作的军旗。
“坐标确认！”
“装弹完毕！”
“预备——放！”
随着炮兵指挥官的吼声，第一波齐射的火光几乎连成了一片火海。
75毫米野战炮的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掠过头顶，像一群被激怒的马蜂扑向日军的冲锋队列。
105毫米榴弹炮的炮弹则像重型铁锤，在日军密集的地方炸开，每一发都能清空首径十米内的所有生命。
而150毫米重炮的炮弹飞行速度看似缓慢，落地时却会掀起数十米高的烟尘，泥土、枪支和人体的碎片被抛向空中，再像下雨般砸下来。
正在攀爬城墙的日军敢死队瞬间被炮火吞没。
一个刚抓住垛口的日军少尉，上半身刚探上来，就被一颗75毫米炮弹的冲击波掀飞，带着半个脑袋的尸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砸进后面的日军队列里。
人梯瞬间溃散，剩下的日军像被砍断的藤蔓，纷纷从城墙坠落。
冲锋队列里的日军更是被炮火撕扯得七零八落。
一发105毫米榴弹炮正好落在日军的掷弹筒阵地，三名炮手连同他们的掷弹筒一起被抛到空中。
零件和肢体混在一起落下，溅了旁边一个新兵满脸血污。
那新兵吓得瘫在地上，手里的三八大盖掉在泥里，首到一颗75毫米炮弹在他脚边炸开，才彻底解脱。
“继续轰！给老子往纵深打！”李云龙站在城头，指着日军后方的辎重队喊道。
他特意让炮兵把150毫米重炮的目标对准了日军的弹药车和粮囤，这些原本是日军赖以生存的物资，此刻却成了葬送他们的坟墓。
一发150毫米炮弹精准地命中了日军的弹药堆，连锁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
黑色的浓烟里夹杂着炮弹破片和燃烧的帆布，像一朵邪恶的蘑菇云在旷野上绽放。
正在分发弹药的日军后勤兵被气浪掀飞，有的撞在粮袋上，被震断了脖子。
有的掉进燃烧的弹药坑，瞬间被火焰吞噬，只留下一串凄厉的惨叫。
炮火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
华夏军队的炮兵们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炮管烫得能煎鸡蛋，却没人敢停下——李云龙的命令是“打光最后一发炮弹”。
他们轮换着装填、瞄准、击发，汗水顺着脸颊流进眼睛里，火辣辣地疼，却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但他们却是用炮弹把鬼子搅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