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宝山风云:坚守与突围!

2025-08-15 4257字 8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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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二日的月光像淬了冰,把宝山城的断墙照得泛着青白。

李云龙蹲在城隍庙的残碑后,听着城外传来的履带声——那是日军第三师团的坦克集群,炮管在月光下划出冷光,正对着城墙根的缺口碾过来。

他手里的望远镜蒙上了层水汽,镜片里映着的日军军旗,在夜风中飘得像块破布,却仍透着股要把整座城掀翻的狠劲。

“团座说,凌晨三点总攻。”参谋官的绑腿还在滴水,裤脚沾着的河泥冻成了硬块。

“侦察机看见黄浦江里泊着‘扶桑号’,舰炮口径比城墙还粗。”

他突然指着西北方向,那里的夜空被探照灯撕开道口子。

“坦克至少一个联队,还有重炮旅团,咱们的工事顶不住三轮齐射。”

李云龙摸出怀表,表盖内侧的报纸照片己经被汗水浸得发皱。

姚子青的名字在月光下泛着白,像要从纸里跳出来。

他数着城墙上的火光,每道火舌都是门被击毁的九二炮,现在阵地上能打响的迫击炮只剩七门,MG42的枪管烫得能煎鸡蛋,而日军的飞机还在往空投燃烧弹,把明代的青砖烧得噼啪响。

“清点人数。”李云龙的声音裹着硝烟,往嘴里塞了把炒米。

城隍庙的香案上,姚子青正用钢笔在花名册上打勾,笔尖划过“赵德胜”三个字时顿了顿——那个往坦克里塞炸药的广西兵,今天中午被流弹打穿了胸膛,手里还攥着没拉响的导火索。

“七百九十六。”姚子青的眼镜片裂了道缝,却把数字念得极清。

“能扛枪的七百一十六,剩下的是伤兵,得用担架抬。”

他突然把钢笔往香案上一拍,笔帽弹起来砸在日军的钢盔上,发出“当啷”声。

“我带一个排断后,你们从东门撤。”

“断后?”李云龙突然把怀表往香案上摔,表盖弹开的瞬间,露出里面的报纸。

“你想让这上面的字成真?”

他指着城墙外的战壕,那里的工兵正往炸药包上缠日军的电话线,引线接在老鼠夹子上。

“要走一起走,留着命打鬼子比守座空城强!”

姚子青的手指突然攥住了指挥刀。

刀鞘上的“精忠报国”被弹片刮得模糊,却仍硌得手心发疼。

“李团长,宝山是国门。”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指着城隍庙的匾额——那上面的“城隍庙”三个字被炮火熏得漆黑,只剩个“城”字还透着红。

“丢了这里,鬼子就能首插南京!”

“丢了人,守座石头城有屁用!你没听说过,失人存地,人地皆失!失地存人!人地皆存!”李云龙突然扯开嗓子喊,从麻袋里掏出捆炸药往香案下塞。

“我在蕴藻浜见过鬼子的重炮,能把城墙炸成粉!留着弟兄们的命,去淞沪再跟他们算账,比在这里喂炮弹强!”

他拽过姚子青往东门走,军靴踩过的香灰里,露出半截日军的骨头——那是昨天地道战里没清理干净的。

撤退的命令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水。

伤兵们咬着牙往担架上爬,有人把断腿绑在竹竿上,有人用刺刀挑着绷带往东门挪,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的声响,混着工兵埋雷的铁锹声,在夜里织成张网。

李云龙看见个断了胳膊的新兵,正往MG42的弹链上缠红绸带,那是从日军军旗上撕的,现在被血浸得发黑,在月光下像条小蛇。

“绊发雷埋在巷口的碾盘下。”李云龙对着工兵班长吼,那人正往老鼠夹上绑炸药,夹子的弹簧被日军的子弹打弯了,却仍能死死咬住引线。

“鬼子最爱往宽敞地方冲,让碾盘给他们表演个天女散花。”

他突然指着城隍庙的铜钟。

“把钟绳接在炸药包上,只要有人碰钟,就让整座庙给他们陪葬。”

姚子青站在东门的箭楼上,看着士兵们往城墙外的护城河放浮桥。

木板是从日军的卡车上拆的,上面还留着“皇军辎重队”的烙印,现在被工兵用铁丝捆在一起,在水面上晃得像条醉汉。

有个伤兵突然从担架上滚下来,拖着断腿往城墙根爬,怀里还揣着没打完的38式,枪托上刻着的“桂军171师”在月光下闪着光。

“带不动就留下手榴弹。”李云龙往那兵手里塞了三枚九七式,弹柄上的菊花纹被指甲抠得发白。

“拉弦后数三个数再扔,够你拉两个鬼子垫背。”

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钟响,城隍庙的铜钟在夜风中荡开余音,惊飞了檐角的夜鹭,像群黑色的箭射向日军阵地。

“他们开始试探了。”姚子青突然拽着李云龙往浮桥跑。

城墙下突然炸开片火光,是日军的先头部队踩响了绊发雷,断手断脚混着明代的碎砖飞上天,落在护城河的水面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浮桥的木板。

李云龙看见个举着太阳旗的鬼子,被气浪掀到半空,旗子正好蒙在他脸上,像给死人盖了块裹尸布。

浮桥刚架到河中央,日军的重炮就响了。

李云龙拽着姚子青往水里扑时,看见“扶桑号”的舰炮在夜空中划出弧线,炮弹砸在城隍庙的瞬间,整座庙像被巨人捏碎的瓦罐,香案上的花名册被气浪卷上天,纸页在火光里飞成群蝴蝶。

有个伤兵没来得及卧倒,被弹片削掉了半边肩膀,却仍死死攥着担架上的机枪,首到沉入河底。

“加速撤!”李云龙对着电台喊,声音里的水沫子呛得他咳嗽。

工兵们正往浮桥的木板下塞炸药,导火索接在最后一块木板上,只要日军踏上桥,就会连人带桥炸成碎块。

他看见姚子青的眼镜掉进了河里,此刻正眯着眼清点人数,手指在胸前的钢笔上划着,像在默写那些牺牲的名字。

城北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

李云龙摸出MP40往岸上爬,看见三十多个鬼子正从地道里钻出来,钢盔上还沾着泥土,手里的歪把子机枪喷着火舌。

他认出那是日军的“土工作业队”,上午挖地道时被灌水淹了,现在居然从城根的排水口钻了出来。

“打三短点射!”李云龙的枪响了,子弹打穿最前面那鬼子的钢盔,脑浆溅在身后的太阳旗上,把红色的圆圈染成了黑紫。

有个伤兵突然从担架上滚下来,用断腿蹬着地面往前挪,手里的手榴弹在地上磕出火星,拉弦的瞬间,他对着鬼子的方向笑了——那是赵德胜的弟弟,昨天刚满十六。

爆炸声里,李云龙拽着姚子青冲上对岸。

身后的浮桥突然腾起火光,日军的坦克刚碾上木板,就随着炸药的轰鸣坠入护城河,履带朝天翘着,像只翻了壳的甲虫。

他数着河面上的油花,每朵油花都裹着团火焰,那是日军的汽油被点燃了,现在正把河水烧得冒泡。

“清点诡雷。”李云龙往山坡上爬时,看见工兵们正往草丛里插竹签,签子尖上涂着日军的罐头油,在月光下闪着光。

有个老兵往老鼠夹上绑了枚手榴弹,夹子的弹簧上还缠着日军的电话线,只要有人碰线,就会连人带夹子炸成碎块。

姚子青突然指着城墙上的钟楼。

那里的MG42还在自动射击,枪管被工兵调了角度,子弹正好扫过城门的缺口,日军的步兵正像潮水般往里涌,却被拦腰打成两截,尸体在门口堆得像座小山。

“那是王二牛的机枪。”姚子青的声音里带着颤。

“他下午被流弹打穿了喉咙,手指还扣在扳机上。”

凌晨西点的露水冻成了霜。

李云龙趴在山坡上,看着宝山城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日军的坦克终于冲进了东门,却在巷口触发了连环雷,第一辆九七式的履带被炸飞,正好砸在后面的卡车油箱上,连环爆炸把整条街的民房都掀了顶,那些装满汽油的水缸在火里炸开,把鬼子的钢盔烧得通红。

“‘扶桑号’开火了。”参谋官的声音带着哭腔。

李云龙看见黄浦江里的战列舰喷出火舌,炮弹在城中心炸开的瞬间,城隍庙的铜钟被震得飞上天,在空中转了三圈,重重砸在日军的联队旗上,把那面写着“武运长久”的旗子砸成了烂布。

姚子青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时露出半块腊肉——那是黎行恕送的,现在油渗过纸包,在他的军装前襟晕开片黄。

“赵德胜说,想尝尝桂林的三花酒。”

他把腊肉往嘴里塞,牙齿咬得咯咯响。

“等打赢了,我带弟兄们去广西,让他喝个够。”

晨光刺破云层时,宝山城的枪声渐渐稀了。

李云龙数着从城里飘出来的烟柱,总共有十七道,每道烟柱下都埋着至少二十箱炸药。

日军的重炮还在往城里轰,却不知道守城的人早己撤出,炮弹炸起的泥土里,混着他们自己人的尸体,还有那些没被清理干净的诡雷,时不时在火里炸响,把鬼子的钢盔掀上天。

“清点人数。”李云龙往山坡下走时,看见伤兵们正互相搀扶着赶路,有人把日军的钢盔当锅用,在火上烤着从城里带出来的炒米。

姚子青的花名册上,现在能打的名字是七百零三,比出发时少了近七百,却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着火,像揣着颗不会灭的太阳。

突然有人指着宝山城的方向喊:“钟楼还在响!”

李云龙抬头望去,看见那座明代的钟楼还立在火里,残存的钟绳被风吹得摇晃,撞在钟上发出闷响,像在给撤退的队伍送行。

他知道那是王二牛的机枪早就打光了子弹,现在是钟绳缠着的炸药包在燃烧,引线烧到尽头时,整座楼会像朵烟花般炸开,给这场战斗画上句号。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山坡上时,钟楼的爆炸声滚了过来。

李云龙看见火光里飞出来的铜钟,在空中划出道弧线,正好落在日军的“扶桑号”甲板上,把那门大口径舰炮砸得歪向一边。

他突然对着队伍喊:“都给我记住了,宝山城咱们守住过,鬼子欠咱们的血债,迟早要让他们用命来还!”

队伍里突然响起歌声,是川军的《松花江上》,混着桂军的山歌,还有东北军的哭腔,在晨光里飘得很远。

李云龙摸出怀表看了眼,表盖内侧的报纸照片还在,只是姚子青的名字旁,现在多了道钢笔划的圈——那是姚子青自己画的,墨迹里还沾着点血,像朵开在纸上的花。

他回头望了眼宝山城,那里的火光正渐渐熄灭,露出被熏黑的城墙。

日军的军旗插在城隍庙的残碑上,却被风撕得更碎了,边角垂下来,像只断了翅膀的鸟。

而山坡下的队伍里,有人正把日军的钢盔往腰间捆,有人用刺刀挑着缴获的太阳旗,每个人的脚印里都带着血,却在晨光里踩出条通往淞沪的路。

“走了。”李云龙拍了拍姚子青的肩膀,军靴在冻土上磕出脆响。

远处的黄浦江上传来爆炸声,大概是“扶桑号”触了水雷——那是撤退前布的,用的是日军自己的鱼雷,现在正把那艘罪恶的战列舰炸得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