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烽烟未止

2025-08-23 3401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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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的烽火刚歇下三日,关外的风又带上了硝烟味。张致远趴在冷口东侧的鹰嘴崖上,手里攥着那支刻着“还我河山”的钢笔,笔尖在粗糙的纸上划过,留下歪斜的字迹——他在给上海的报社写稿,林晚说,得让更多人知道,长城的仗还没打完。

“张副官,你看那边。”狗剩猫着腰凑过来,手里的望远镜镜片沾着露水。他现在是团里的“小侦察兵”,跟着巴图学了不少本事,能从风里听出鬼子骑兵的远近。

张致远接过望远镜,镜头里的景象让他心口一沉:关外的开阔地上,鬼子在搭帐篷,密密麻麻的,像突然冒出来的毒蘑菇。更远处的公路上,卡车正一趟趟往营地运东西,车斗上盖着帆布,轮廓像是大炮。

“是重炮联队。”赵铁军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手里的砍刀在石头上磨得锃亮,“看这架势,是要跟咱们耗到底了。”

卓克图王爷骑着“踏雪”过来,皮袍下摆扫过崖边的枯草:“我让部落的斥候去探了,说鬼子调来了新的指挥官,叫坂垣,听说在东北打了不少恶仗。”他往地上啐了口,“这家伙狡猾得很,不像以前那些愣头青。”

张致远把望远镜递给林晚,她正给崖下的伤兵换药,药箱里的盘尼西林所剩不多——上海送来的物资在路上被鬼子截了一半,医疗队的绷带都换成了老乡们织的粗布。

“重炮的射程远,”林晚放下望远镜,眉头拧成个疙瘩,“咱们的战壕怕是扛不住。”

“扛不住也得扛。”赵铁军往嘴里塞了块干硬的窝头,“冷口后面就是北平,退一步,就把祖宗的家业让给鬼子了。”他拍了拍张致远的肩膀,“你那银镯里,还有多少炸药?”

张致远往空间里瞅了眼:“够炸掉所有炮位。但鬼子的炮多,又分散,怕是……”

“够了。”赵铁军打断他,眼睛亮得吓人,“今晚我带突击队摸过去,炸掉他们的指挥炮,剩下的,让弟兄们用迫击炮招呼。”

卓克图王爷突然笑了,露出两排白牙:“我让骑兵从侧翼冲,给他们搅个天翻地覆。当年在草原上,对付狼群就这招——打散了,再一口口咬死。”

太阳落山时,风突然变了向,带着股湿乎乎的潮气。张致远知道,这是要下雨的征兆。他往银镯里塞了些油纸包好的炸药,又摸出几双老乡纳的布鞋——突击队要在泥地里摸爬,胶鞋不如布鞋防滑。

“多带点止痛片。”林晚往他怀里塞药瓶,指尖触到他腿上的伤疤,轻轻顿了顿,“别硬撑,不行就往回撤。”

张致远点点头,看见她鬓角沾着片草叶,伸手替她拂掉。这动作让两人都愣了愣,林晚的脸一下子红了,转身往医疗队跑,背影在暮色里像朵怯生生的腊梅。

突击队出发时,雨果然下了起来。赵铁军的队伍走在前头,每人背着捆浸了油的柴草——这是王大奎生前教的,说夜里走路带点明火,能防野兽,更能壮胆。

张致远跟在后面,拐杖在泥地里戳出一个个小坑。狗剩总想扶他,被他推开了:“我这腿经得住,你把眼睛放亮些,看清楚鬼子的哨兵。”

离鬼子的炮兵阵地还有半里地时,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巴图勒住马,低声说:“是巡逻队,二十多个人,带着狼狗。”

赵铁军打了个手势,弟兄们迅速钻进路边的灌木丛。张致远刚藏好,就看见两条狼狗龇着牙跑过来,鼻子在地上嗅个不停。

“坏了!”狗剩往怀里摸匕首,却被张致远按住。他从空间里摸出块肉干——这是卓克图王爷给的风干羊肉,带着股膻味。他把肉干往远处扔,狼狗果然追了过去,巡逻队骂骂咧咧地跟在后面。

“好主意!”赵铁军低赞一声,挥手让队伍继续前进。

鬼子的指挥炮就架在一个土坡上,西周拉着铁丝网,哨兵抱着枪在雨里打盹。赵铁军让突击队分成三组,一组剪铁丝网,一组放炸药,一组负责掩护。

张致远跟着放炸药的组,手指在湿滑的导火索上摸索。雨越下越大,导火索受潮,划了好几根火柴都点不着。

“让俺来!”一个满脸煤灰的兵凑过来,他原是煤矿的工人,怀里总揣着盒火石。他用牙咬开火石,火星溅在导火索上,“滋啦”一声,火苗终于窜了起来。

“撤!”赵铁军低喝一声,带着人往回撤。刚跑出十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土坡上的指挥炮被炸上了天,火光映红了半边雨幕。

“好!”弟兄们忍不住欢呼,却惊动了周围的鬼子。探照灯“刷”地扫过来,机枪子弹像鞭子似的抽在泥地里。

“分头跑!”赵铁军喊着,往左侧的山沟冲。张致远拐进右侧的树林,拐杖不知啥时候丢了,只能大步的往回跑。

雨越下越急,视线里一片模糊。张致远刚爬上一个土坡,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转身举枪,却看见是林晚,浑身湿透,药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你咋来了?”他又惊又气。

“医疗队收到消息,说你们遇袭了。”林晚的眼镜片上全是水珠,说话时带着哭腔,“我怕你……”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阵枪响。两人赶紧趴在坡下,看见十几个鬼子举着枪追过来,领头的正是那个被抓过的坂垣,脸上缠着绷带,眼神像头受伤的狼。

“往这边跑!”张致远拉着林晚往密林里钻。树枝划破了他的胳膊,伤口在雨里火辣辣地疼。林晚跑得急,鞋子的鞋跟断了,干脆脱了鞋,光脚在泥地里跑,脚心被石头划得全是血。

跑到一条河边时,两人实在跑不动了。张致远扶着林晚躲在一块巨石后,往银镯空间里摸,拿出一挺冲锋枪。

“你先走,”他把林晚往河对岸推,“顺着河往下游走,能回冷口。”

“我不!”林晚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要走一起走!”

坂垣的声音越来越近:“抓活的!那个带银镯子的,肯定是领头的!”

张致远心里一沉,原来鬼子早就盯上他了。他把一颗手榴弹塞给林晚:“拿着,要是被追上,就……”

“我不!”林晚把弹扔回给他,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爹说,好姑娘要跟心上人共生死。”

张致远的脸一下子热了,比喘着粗气的胸还烫。他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坂垣举着枪冲了过来。他一把推开林晚,举枪就打,却没有打中坂垣,打中了几头鬼子。

坂垣狞笑着扑过来,刺刀首指张致远的胸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听见一声枪响,坂垣应声倒地。

张致远抬头一看,只见狗剩举着枪站在河对岸,浑身是泥,像从泥里钻出来的泥鳅。“张副官!俺来救你了!”

后面还跟着卓克图王爷的骑兵,马刀在雨里闪着寒光,把剩下的鬼子砍得哭爹喊娘。

回到冷口时,天己经亮了。赵铁军正站在城墙上等,看见他们回来,骂了句“狗娘养的”,眼圈却红了。

林晚给张致远处理胳膊上的伤口,由于紧张,手指不停地抖。张致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轻声说:“等打跑了鬼子,我带你去看我老家南阳的玉兰树,每年春天都开得雪白雪白的。”

林晚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落在他的伤口上,像滴温热的药。

雨停后,太阳出来了。张致远站在城墙上,看见冷口的百姓正往城墙上送东西:老汉扛着新伐的木头,要加固战壕;媳妇们提着篮子,里面是刚蒸的馒头;孩子们举着用红布做的小旗,跟着大人喊“打鬼子”。

远处的山岗上,狗剩正给新坟刷红漆。这次的木牌上,多了个名字:“煤矿工人李黑子”——就是那个用牙咬火石的兵,他在掩护撤退时被鬼子的机枪打中了。

张致远摸出钢笔,在纸上写下:

“冷口的雨停了,太阳出来了。长城上的人还在,烽火也还在。我们不怕鬼子的重炮,因为我们的身后,是千千万万个愿意把热血洒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写完,他把纸递给通信兵:“送到上海去,告诉他们,长城还在,我们还在。”

通信兵接过纸,敬了个军礼,转身往关内跑。他的脚步声在长城的砖道上回响,像在说:这仗,我们还要接着打下去;这河山,我们寸步不让。

关外的风又吹了过来,带着硝烟,也带着泥土的气息。张致远知道,这烽火还会烧下去,这仗还会打很久,但他心里踏实。因为他看见,长城的砖石上,不仅有炮火的痕迹,还有无数人的体温;这片土地下,不仅有牺牲者的骨血,还有更滚烫的希望。

他摸了摸腕上的银镯,又摸了摸怀里的钢笔,转身往战壕走去。赵铁军和卓克图王爷正在那里研究新的工事,狗剩在给弟兄们分发新到的子弹,林晚的医疗队正往伤兵的碗里盛热粥。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像给长城镀上了一层金。张致远笑了笑,加快了脚步——前面的路还长,他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