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长城烽火照山河

2025-08-23 3096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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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奎的坟就堆在冷口西侧的山岗上,没有墓碑,只插了半截步枪——那是他生前用了三年的老套筒,枪托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杀”字。张致远拄着拐杖站在坟前,把林晚烤的饼干掰了半块,轻轻放在雪地上。

“老王,柳河沟的鬼子弹药库炸得挺痛快,你没瞧见那火光,红透了半边天。”他蹲下身,用手把坟头的浮雪拢了拢,“狗剩那小子出息了,昨天用你留下的弓箭,又射下来个鬼子哨兵,说要替你多杀几个。”

风从长城垛口钻过来,带着股硝烟味。张致远摸出怀里的红肚兜,那是清理王大奎遗物时发现的,边角都磨得起了毛。他把肚兜轻轻系在步枪上,红得像团火,在灰白的天地间格外扎眼。

“张副官,宋军长让你过去一趟。”通信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雀跃,“有好消息!”

张致远跟着通信兵往窑洞走,远远就听见里面的笑声。掀开门帘,看见宋军长正举着份电报转圈,赵铁军和卓克图王爷凑在旁边,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致远来了正好!”宋军长把电报往他手里塞,“你看!蒋介石委员长下令,给咱们长城前线增派三个师!还有德国顾问训练的德械师,带着重炮呢!”

电报上的字迹刚劲有力,末尾盖着鲜红的大印。张致远的手指抚过“增派援军”西个字,突然觉得眼眶发烫——打从热河一路退到长城,他们还是头回收到这样的消息。

“不光这个,”赵铁军指着门口,“你看谁来了?”

只见窑洞门口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梳着油亮的头发,手里提着个皮箱,看见张致远就伸出手:“张先生,久仰大名。我是上海商会的代表,奉命送一批物资过来,有罐头、药品,还有二十挺捷克式轻机枪。”

他身后跟着的卡车正在卸东西,箱子上印着“上海民众捐赠”的字样。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指挥着搬运,看见张致远就喊:“张文书!我是《申报》的记者,上次给你拍过照的!这次带来了印好的报纸,全国人都知道你们在冷口的英雄事迹了!”

报纸上的照片有点模糊,是张致远在战壕里给伤员喂水的样子,旁边配着大标题:《长城守护者:从热河到冷口,铁血未冷》。林晚凑过来看,指着照片笑:“你看你,头发都竖起来了,像个刺猬。”

张致远摸着报纸,突然想起在朝阳城破庙里数子弹的日子,想起瞎眼婆婆塞给他的平安符,想起王大奎坟前那半截步枪。他把报纸叠好揣进怀里,感觉比银镯空间里的弹药还沉。

“对了,”上海来的代表打开皮箱,里面是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这是宋庆龄先生托我转交的,她说你们在前线缺这个。”

打开油纸,里面是十几支钢笔,笔杆上刻着“还我河山”西个字。代表拿起一支递给张致远:“先生说,除了枪炮,你们还需要把这里的故事写下来,告诉更多人——中国还有人在拼,还有人在守。”

张致远握着钢笔,冰凉的金属杆抵着掌心,突然觉得有好多话想说。他想起小石头攥着的半块馒头,想起二柱子滚进雪沟的身影,想起王大奎怀里的红肚兜……这些故事,确实该写下来。

当天下午,鬼子又来进攻了。这次他们学乖了,先用飞机轰炸,再用坦克开路,步兵跟在后面密密麻麻地往上涌。张致远站在城墙上,看见卓克图王爷的骑兵举着马刀冲出去,刀光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迫击炮,瞄准坦克!”赵铁军的吼声震得人耳朵疼。新运来的捷克式轻机枪“哒哒哒”地响,子弹像泼水似的往鬼子群里扫。张致远往空间里摸出穿甲弹,递给炮手:“给他们点厉害尝尝!”

穿甲弹一颗接一颗地飞出去,炸得鬼子的坦克冒黑烟。有辆坦克慌不择路,掉进了护城河,里面的鬼子爬出来想跑,被狗剩一梭子子弹扫倒在冰水里。

“好样的!”张致远拍了拍狗剩的肩膀。这孩子脸上添了道新疤,从眼角一首到下巴,却比以前更精神了,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钢。

打到傍晚,天空突然响起了飞机的轰鸣声。城墙上的弟兄们赶紧隐蔽,张致远却听见赵铁军在喊:“是咱们的飞机!你看那青天白日旗!”

抬头一看,三架银灰色的飞机正从云层里钻出来,机翼上的标志看得清清楚楚。飞机盘旋着往鬼子阵地扔炸弹,爆炸声此起彼伏,城墙上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是我们的飞机!”宋军长激动得胡子都在抖,“援军到了!咱们的援军到了!”

飞机扔完炸弹,又低空掠过长城,飞行员从驾驶舱里探出头,对着城墙上的弟兄们挥手。张致远看见机翼下的字:“还我河山”,跟钢笔上刻的一模一样。

鬼子的进攻彻底垮了,步兵扔下武器往回跑,坦克也调转车头逃窜。卓克图王爷带着骑兵追出去老远,回来时马背上挂满了缴获的枪支,脸上的血混着笑,像开了朵野山花。

“抓住了个鬼子军官!”巴图把一个戴白手套的鬼子推到赵铁军面前,“他说要见咱们的指挥官,还说要谈判。”

鬼子军官哆哆嗦嗦地掏出份文件,说他们的师团损失惨重,请求暂时停战。赵铁军一脚把文件踹飞:“谈判?等你们滚出中国再说!”他指着关外,“告诉你们的司令官,这长城是咱们的地界,想过去,先从老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鬼子军官被拖下去时,嘴里还在喊着什么。张致远没听清,也不想听。他靠在垛口上,看见林晚正给一个蒙古骑兵包扎伤口,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画。

远处的山岗上,新坟又多了几个,都插着步枪,枪上系着红布。狗剩提着桶红漆走过去,在每支步枪上都写上名字——有的是真名,有的是外号,还有的只写着“无名英雄”。

“张副官,”狗剩往王大奎的步枪上涂漆,漆水顺着枪托往下流,像滴眼泪,“俺以后想当记者,把弟兄们的故事都写下来,让后人都知道,他们是咋守这长城的。”

张致远笑了笑,从怀里掏出那支刻着“还我河山”的钢笔,递给狗剩:“用这个写,能写得更有劲。”

夜幕降临时,冷口点燃了篝火。卓克图王爷的马头琴拉起来,林晚和学生们唱起了《毕业歌》,弟兄们围着篝火跳舞,把缴获的鬼子钢盔当鼓敲,咚咚的响声在山谷里回荡。

张致远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动的火苗,只有前线的热血抵抗,才能有后方的岁月静好。林晚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烤土豆:“在想啥呢?”

“在想朝阳城的雪,”他说,“那时候觉得,这仗怕是打不赢了。”

“现在呢?”

“现在觉得,”张致远望着长城上迎风飘扬的旗帜,旗帜上的“铁血”二字在火光中格外醒目,“只要这长城还在,只要咱们还在,就一定能把鬼子赶出去。”

林晚笑了,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等赶走了鬼子,我带你去北平看香山红叶,去上海看黄浦江,去蒙古看草原……”

“好啊,”张致远也笑了,摸了摸腕上的银镯,“到时候,我把空间里装满好吃的,咱们一路走,一路吃。”

夜风吹过长城,带着远处的歌声和笑声,还有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张致远知道,这烽火不会只烧在长城,还会烧遍整个中国;这歌声不会只停在冷口,还会传遍每一寸土地。

他知道这场仗还要打多久,但不知道明天会有多少牺牲,但他心里踏实。因为他看见,从热河到长城,从关外到关内,有太多像王大奎、像二柱子、像小石头这样的人,在用生命点燃烽火;有太多像卓克图王爷、像林晚、像送慰问品的老乡这样的人,在用热血温暖山河。

银镯的空间或许会空,但人心不会空;子弹或许会打完,但勇气打不完。只要这烽火还在,这山河就不会冷,这民族就不会亡。

张致远握紧了手里的钢笔,在火光下,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

“1933年春,冷口。长城尚在,烽火未熄,吾辈当继续前行。”

字迹或许稚嫩,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历史的长卷上,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