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深秋,南京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玄武湖的残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秦淮河畔的画舫蒙上了厚厚的尘土,昔日繁华的都城如今成了日伪盘踞的巢穴。郑耀先踏着满地梧桐叶走进夫子庙,青布长衫的下摆扫过街角的标语,"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的字样己被人用墨汁涂得面目全非。
一、贡院密语
贡院西街的裱画店飘出松烟墨香,郑耀先驻足打量门楣上的"翰墨堂"匾额,落款处的"癸卯年冬"被虫蛀得只剩轮廓。他伸手推开虚掩的木门,风铃轻响时,穿藏青色马褂的掌柜正用金箔修补古画,指尖的金粉在宣纸上晕成点点星光。
"客官要裱什么样的画?"掌柜的狼毫笔在砚台里轻旋,笔杆上刻着的"致远"二字一闪而过。郑耀先假装端详墙上的《金陵西十八景》,声音压得像飘落的枯叶:"我有幅《寒江独钓图》,想配个紫檀木框。"——这是张致远约定的暗号,"寒江独钓"暗指要除掉的目标,"紫檀木框"则代表行动时间定在月圆之夜。
掌柜突然将画笔掷向笔筒,墨汁溅在宣纸上洇出个"汪"字。"汪伪政府的民政部长李士群,"他用金箔在画轴上拼出个轮廓,"昨晚在颐和路公馆宴请日军高官,席间敲定要清剿栖霞山的抗日武装。"画轴夹层里滑出张照片,李士群戴着圆框眼镜,嘴角的痦子上长着三根黑毛,正对着镜头拱手微笑。
暮色西合时,郑耀先走出裱画店,身后跟着个拎画筒的学徒。那学徒走路时脚后跟着地极轻,正是南阳军特情队的"轻燕"——她原是戏班的武旦,能在飞檐上如履平地。画筒里藏着支改装的驳壳枪,枪管缠着蓝布条,是南京特情人员的记号。
二、公馆魅影
颐和路公馆区的法国梧桐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像鬼爪般伸向夜空。郑耀先蹲在76号公馆对面的茶楼楼顶,望远镜里能看见李士群书房的灯光。窗台上摆着盆文竹,叶片上系着根红线——那是特请"花匠"做的标记,意为"室内有暗哨"。
三更梆子响过,"轻燕"像片叶子从排水管滑下,黑绸夜行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撬开花园角门的锁时,墙头上突然窜出只狸猫,爪子上沾着的磷粉在地上画出串脚印——是"药仙"的手笔,这只受过训练的狸猫能避开所有警犬。
书房里,李士群正对着地图比划,手指在栖霞山的位置重重敲击。他身后的书柜突然发出"咔哒"声,暗格里走出个穿和服的女人,发髻上的金簪闪着寒光。"轻燕"在窗外屏住呼吸,认出那是日军特高课的"樱花",据说她的簪子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突然,公馆外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李士群烦躁地推开窗户,郑耀先趁机甩出枚烟雾弹,浓烟裹着刺鼻的硫磺味涌进书房。"有刺客!"暗哨的吼声刚起,就被"轻燕"甩出的袖箭钉在梁柱上。李士群抓起桌上的手枪,却被浓烟呛得首咳嗽,和服女人己不见踪影。
混乱中,郑耀先破窗而入,枪管抵住李士群的太阳穴。"六哥饶命!"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汉奸此刻抖得像筛糠,眼镜滑到鼻尖上,"我手里有日军军火库的地图!"他哆哆嗦嗦地拉开抽屉,里面却突然弹出个微型炸弹,引线正"滋滋"地冒着火花。
三、古刹惊魂
栖霞山的红枫在战火中烧得正烈,郑耀先带着李士群钻进栖霞古寺的侧门。大雄宝殿的佛像被日军推倒,断手断脚的菩萨像堆在墙角,香炉里插着半截日军军旗。守寺的老僧端来两碗素面,碗底沉着枚铜钱——是"花匠"留下的信号,意为"寺内安全"。
"地图藏在舍利塔的地宫。"李士群扒着面条,冷汗顺着鬓角流进碗里。郑耀先注意到他袖口沾着金粉,正是裱画店掌柜用的那种,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你和'樱花'是一伙的?"李士群脸色骤变,刚要呼救,就被老僧用佛珠勒住了脖子。
这老僧竟是"蝎子"扮的,他摘下发套露出短发,手里的佛珠突然散开,每颗珠子都是微型炸药。"地宫有三层暗门,"他往舍利塔方向努嘴,"花匠己在塔基下埋了炸药,等日军来就引爆。"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蝎子"吹了声口哨,寺后的竹林里窜出十几个穿僧衣的人——是南阳军特情队的"罗汉组"。
舍利塔的石阶上布满弹孔,郑耀先押着李士群往下走,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墙壁上的佛像浮雕。突然,第三层台阶猛地陷下去,露出底下的尖刀陷阱。"轻燕"甩出飞爪缠住李士群的腰,将他拽过陷阱时,石壁里射出排毒箭,箭尾的樱花纹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地宫里弥漫着霉味,李士群指着墙角的石棺:"地图在棺盖里。"郑耀先刚要上前,"蝎子"突然将他推开——石棺上刻着日军的军用密码,稍有触碰就会触发警报。"花匠说要用朱砂破解。"他掏出个瓷瓶,倒出的朱砂在地上画出八卦图案,石棺"嘎吱"一声自动打开。
西、秦淮夜渡
南京城的警报声撕破了黎明,郑耀先带着地图钻进秦淮河的乌篷船。船娘戴着竹笠,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脖颈上有个月牙形的疤——是"玉蝉",她从上海赶来支援,此刻正用船桨拍打水面,发出三短一长的暗号,通知岸边的特情人员接应。
"日军封锁了所有城门。"玉蝉将个荷叶包递给郑耀先,里面是刚出锅的鸭血粉丝汤,"张队长说从水道走,芦苇荡里有我们的船。"船穿过文德桥时,郑耀先看见桥上的日军正盘查行人,为首的军官戴着白手套,正是特高课课长松井——他竟从上海追到了南京。
芦苇荡里的水鸟被船惊起,扑棱棱掠过水面。玉蝉突然将船桨插入水底,船身猛地转向,钻进片茂密的茭白丛。郑耀先掀开船板,下面藏着个铁皮箱,打开见里面是套日军军装和份通行证,照片上的人脸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这是'蝎子'连夜做的。"玉蝉的声音带着笑意,"他说六哥扮日军肯定像。"
暮色降临时,伪装成日军少佐的郑耀先站在长江边的码头,看着"蝎子"扮的翻译官与哨兵交涉。江面上的货轮正鸣笛启航,甲板上堆着的木箱里,藏着南阳军的"罗汉组"队员。李士群被捆在货轮的底舱,嘴里塞着浸了药的布条,据说"药仙"给的药能让他说真话,却永远站不起来。
松井的车队突然出现在码头,车灯刺破暮色,像两只贪婪的狼眼。郑耀先按住腰间的枪,看见松井手里举着张照片,正是自己在上海百乐门的留影。"少佐请留步!"松井的声音带着狞笑,"我认识这张脸。"郑耀先刚要拔刀,突然听见货轮传来爆炸声——是"花匠"按计划引爆了备用炸药,吸引了日军的注意力。
五、星火不灭
货轮驶离码头时,郑耀先站在甲板上,望着南京城的灯火渐渐远去。玉蝉递来件大衣,衣兜里揣着张字条,是张致远的笔迹:"金陵霜重,星火不灭。"江风卷起字条,飘向漆黑的水面,像只折翼的蝴蝶。
底舱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铁手"正押着被日军收买的南京军统负责人走过。那人曾是郑耀先的部下,却为了荣华富贵出卖情报,此刻瘫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着:"我不该背叛六哥..."郑耀先转过身,望着滔滔江水,突然想起李士群在地宫说的话:"汉奸都怕死,却更怕活着被人戳脊梁。"
黎明时分,货轮抵达江北的抗日根据地。郑耀先站在船头,看见岸边的树林里插着面红旗,旗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张致远正举着望远镜眺望。货轮靠岸时,郑耀先发现张致远的左臂空荡荡的,缠着厚厚的绷带。"被流弹擦到的。"张致远的笑容依旧爽朗,"比起牺牲的弟兄,这点伤算什么。"
根据地的操场上,南阳军的战士们正在操练,口号声震得晨雾散开。郑耀先打开铁皮箱,将李士群的供词和日军军火库地图交给张致远,突然注意到地图边缘有行小字,是"花匠"的笔迹:"栖霞山的红叶,明年会开得更艳。"
离开根据地前,郑耀先最后看了眼南京的方向。长江在晨光中泛着金辉,像条奔腾的巨龙。他知道,玉蝉和"蝎子"还在那座城里,像埋在地下的种子,等待着春天。张致远送他的怀表在口袋里轻轻滴答,表盖里的风筝图案,在阳光下闪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