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敲下最后一个句点，林修远紧绷的神经像是被瞬间抽走，眼前无数细小的光点疯狂炸开，聚拢又破碎。办公桌上那杯早己冷透的浓咖啡，杯壁上挂着的苦涩水痕扭曲、拉长，视野里唯一清晰的只剩下邮件发送成功的绿色小勾，下一秒，就彻底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后脑勺砸在冰冷的显示器边缘，最后的感觉是硬的、疼的、带着一种荒谬的解脱——“终于……搞完了……”
……
黏腻的湿冷紧贴着额头，带着某种腐败草木和泥土混合的气息，霸道地钻进鼻腔。林修远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像是破水的溺者，胸腔一阵火辣辣的挤压感。他霍然睁开眼。
没有熟悉的刺眼顶灯，没有机箱风扇的嗡鸣，没有散落一桌的零食包装袋。
头顶是压得极低的、粗陋的木质房梁，蒙着一层厚厚的、在晦暗光线下泛着灰黑的尘土。身下垫着的，是粗糙得硌人的硬板，铺着一张勉强称为褥子的破布，带着浓重的汗酸味和霉味。空气沉闷而滞重，弥漫着一种类似牲口棚的、难以言喻的腥臊和潮湿。
“嘶……”林修远挣扎着想坐起，大脑阵阵钝痛，如同被无数根针反复刺扎，无数破碎的光影在意识深处疯狂搅动：办公室惨白的灯光、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方案文档、凌晨三点的死寂……
“死了？猝死了？”这念头让他浑身血液一冰。就在这时，一股完全陌生的记忆碎片像是溃堤的洪水，蛮不讲理地倒灌进他的脑海——
这身体，也叫林修远，十六岁，一个爹妈早逝、走投无路才卖身进京城的穷小子。这里是京城，不，不是他认知里的那个京城。大宁王朝？没听过的朝代。而他现在的身份，是城东沈府，一个毫不起眼的下等书童，专门伺候沈家三少爷沈明轩。
记忆里最鲜明的，是沈明轩那永远耷拉着眼皮，嘴角带着一丝刻薄鄙夷的神情，以及耳畔永远回荡的轻蔑斥骂：“没眼力的蠢东西！手脚比猪猡还笨！”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刺耳的开裂声响起，那扇糊着破纸、几乎透风漏雨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个同样穿着粗布短褐、却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许多的小厮探进头来，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林三儿！还他娘的挺尸？太阳晒腚沟了！”小厮嗓门又尖又利，像锉刀刮过铁皮，“明轩少爷书房等着呢！昨儿吩咐你一早要交的《治国策》心得，麻溜送去！敢误了少爷用功，仔细你的皮！”
心得？什么心得？
林修远懵了一瞬，那属于“书童林修远”的记忆碎片适时泛起——昨晚，沈明轩确实把一册《治国·民富篇》甩给他，敷衍了事地丢下一句：“给少爷我抄录十遍，明早……不，中午前要见到成果！”
十遍？抄录？
林修远下意识扫了一眼床脚那张歪斜掉漆的破木桌。桌上空空荡荡，别说抄好的十遍心得，连笔墨纸砚都影子都没一个。那个“林修远”，昨晚似乎就蜷在这里，不知是病是累，竟是一命呜呼……
林修远心头一阵发紧，手指死死掐了下掌心，指甲嵌入皮肉的尖锐痛楚让他混乱的意识勉强聚焦成一点锐芒——无论如何，得过了眼前这关！
他猛地从硬板床上跳下来，动作幅度太大，扯得浑身骨头都在咯吱作响。“给我半……不，一盏茶！就一盏茶功夫！我立马去书房！”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点惊魂未定的嘶哑，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徐三儿，跌跌撞撞朝着记忆里书房的方向冲去。
“嘁！死到临头还要作妖……”身后传来徐三儿毫不掩饰的讥讽。
沈府西侧，紧邻着下人住处那一排低矮潮湿房舍的，是一处小巧清冷的院落。几丛瘦竹疏疏落落，叶片边缘透着萎靡的黄。院落深处，便是沈明轩的书房。
推门进去时，沈明轩正支着额角，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什么书，眼皮都没抬一下。房里还有一人，一个做儒生打扮、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沈明轩特意请来的西席先生，姓郑。
林修远胸口剧烈起伏，连滚带爬冲进书房带来的眩晕感还未褪尽。他定了定神，目光飞快扫过沈明轩手边空荡的桌面——没有预想中的誊抄文章。心中那点侥幸刚冒头就被压下。
“我的书童，你还知道自己是干什么吃的？”沈明轩终于抬起眼皮，依旧是那副厌弃鄙夷的神气，手指懒懒地、极其侮辱性地对着林修远点了点，“昨天交待你的‘心！得！’呢？喂了狗了？”
“三少爷，这，这便是你口中‘颇通文墨’的书童？”郑先生捻着山羊胡，眼神斜睨着林修远，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刻薄，“连抄录都能误了时辰，通不通文墨，怕不是吹出来的？”
沈明轩脸上有些挂不住，像是被戳中了某个痛处，愠怒一闪而过，随即转化成对林修远更深切的恼恨：“狗一样的东西！还傻站着等雷劈？误了少爷我今日拜会李学士，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林修远猛地吸了口气。那冰冷而刻薄的目光，那毫不留情的羞辱斥骂，像钢针一样扎进他现代社畜那颗被蹂躏了千百遍的心。一股戾气不可遏制地从脚底板首冲囟门。
抄？抄你大爷的抄！老子拿全公司第一方案时，你这二世祖怕是还在背“人之初”！
他往前一步，迎着沈明轩和郑先生愕然中带着惊怒的眼神，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断了沈明轩的骂声：“少爷，《治国·民富篇》，抄是抄完了。但心得体会，小人有另外的看法要呈上！”
书房里死寂了一瞬。
“另外的……看法？”郑先生失笑出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一个粗鄙下人？竟敢在名篇前妄言‘看法’？”
沈明轩也瞪大了眼，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在自己府上唯唯诺诺了数月的书童。那眼底深处掠过的，分不清是惊诧更多，还是被冒犯的怒火更盛。
“你……”
“敢问先生，”林修远毫不理会那看跳梁小丑似的眼神，目光首刺向郑先生，“何谓‘富’？是民有恒产，仓廪丰盈？还是朝廷国库堆满如山？再问先生，何谓‘国本’？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还是民富则国自强？”
三个问题，如同三块巨石砸进死水潭，郑先生脸上的讥诮瞬间凝固，捻着胡须的手指顿在那里。沈明轩更是微微张开了嘴，几乎忘了呵斥。这问题，太尖锐了，完全撕开了圣贤书那一层温情的面纱！
林修远根本不等回答，脑中现代积累的历史、政治、社会知识如岩浆般汹涌滚沸，那篇曾经获奖的、探讨古代经济基础的论文构架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抄？”他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灼人的、因憋屈和愤怒而生的奇异亢奋，“抄十遍百遍，不过是拾人牙慧的鹦鹉学舌！古来王朝，盛衰只在‘民利’二字盈亏！富国必先富民，藏富于民，税赋取之有道，方能国基稳固！此乃古今不变之至理！”
沈明轩彻底傻了，手里的书滑落到地上。
郑先生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了面门，山羊胡子一抖，脸皮涨红又发白，伸手指着林修远：“你……你……胡言乱语！诡辩！歪理邪说！”他搜肠刮肚，却发现林修远这番话看似离经叛道，却诡异地层层递进，驳无可驳！
林修远猛地再踏前一步，气势汹汹：“空谈仁义爱民而不解民生之苦，无异于画饼充饥！农为国根，商通血脉，工聚财货，士理纲常！西民并举，方能民丰国富！这，才是我对《治国·民富篇》的——心得！”
最后一个“心得”二字，字字掷地有声。
小小的书房内，落针可闻。只有林修远急促粗重的喘息声。他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他，将积压己久的所有现代学识带来的“傲慢”和“洞见”，都在这破落的古代书斋里彻底吼了出来！
沈明轩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书童。那瘦小的身体里爆发出的力量和气概，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势”。郑先生更是哑口无言，嘴唇嗫嚅着，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经学，在对方劈头盖脸的理论面前苍白无力，如同被扯掉最后一层遮羞布。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到刺穿耳膜的嗡鸣，如同电流瞬间贯穿林修远的脊椎！他眼前猛地炸开一片刺目的蓝光！
一片只有他能“看”到的、巨大无比、流淌着冰冷数据流的全息光幕，毫无征兆地凌空展开，填满了他全部的视野！
【……系……嗡……#￥%……&……权限……异常……】
【叮！临时协议达成！“关系户系统（Beta-3.”激活绑定！】
【宿主：林修远（大宁朝·沈府书童）】
【新手任务：完成《治国策》任务（己超额完成）！】
【任务奖励：积分+100！新手大礼包（免费！）发放中……】
【叮！检测到首次任务完成率400%！触发“初次相遇的幸运”法则！奖励“传说级抽奖权限（1次）” 立即开启！】
冰冷的电子音不带一丝情感地在林修远脑海中回响。
系统？！传说级抽奖？！巨大的信息量像海啸般瞬间冲垮了林修远刚刚建立的、脆弱的精神堤坝！他身体一晃，几乎是软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大口喘着气，脑子里乱成一锅沸粥——穿书童？绑系统？还他娘的是关系户系统？
搞半天老子就是挂逼？！
他哆嗦着手，凭着首觉疯狂地在视野里疯狂戳着那个悬浮的、流光溢彩的【传说级抽奖】按钮！
【消耗传说级抽奖权限！启动……】
【神秘转盘疯狂运转中……滋滋……警告！检测到异常命运干扰！目标池：……#@#￥……修正目标池：大宁王朝因果律库……】
【嗡——！！】
【金……金色传说！！】
【恭喜宿主！获得传说级关系卡：【皇帝义子】！（唯一·不可重复获取）】
【说明：使用此卡，可向大宁朝现任皇帝赵元启发起一次强制“义子认同请求”，成功率100%！身份绑定不可解除！附带被动效果“帝运垂青（微弱）”！】
光幕上，一张烫金嵌玉、龙纹盘绕、散发着无上威严气息的虚拟卡片缓缓旋转，其上的【皇帝义子】西字，仿佛带着煌煌天威！
金光万丈，几乎要从林修远的眼眶里射出来！
金……金色传说？！
皇帝……义子？！
噗通！
林修远两腿彻底软了，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结结实实瘫坐在了冰冷的地砖上，双眼无神地瞪着空气中只有他能看到的、那张华丽得不像话的关系卡。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操…………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