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出溶洞时，晨露正顺着岩壁滚落，在初升的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苏沐瑶脚下一软，跪倒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膝盖被硌得生疼，却远不及心口的沉重。她望着远处星兽城的轮廓，那道象征着安全的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此刻却像一张巨大的网，罩着她即将揭开的肮脏秘密。
林辰靠在一块岩石上包扎伤口，粗布绷带被血浸透了大半。他看着苏沐瑶紧握钥匙的手——那枚银色钥匙的边缘还沾着溶洞里的泥灰，却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人指尖发麻。
“回去后，先去老宅。”林辰的声音带着刚经历过恶战的沙哑，“毁掉密室里的装置，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可以重新启动的可能。”
苏沐瑶点头，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张叔最后的惨叫还在耳边回响，那些关于“掌权者”和“武者协会高层”的话，像淬了毒的针，扎破了她对星兽城最后一点安稳的想象。她从小敬重的武者协会，那个父亲生前常说“守护着城市脊梁”的地方，竟然藏着与走私、兽潮相关的黑手。
“你父亲的书房……还能进去吗？”林辰问。
“能。”苏沐瑶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有钥匙。只是……”她顿了顿，“苏家现在由堂兄苏明哲打理，老宅早就被他以‘修缮’的名义封锁了。”
林辰皱眉。苏明哲，那个在苏父死后迅速接管家族产业，对外宣称“肃清门户”的男人，他会不会也是知情者？
两人沿着山路往下走，晨光逐渐驱散雾气，露出星兽城斑驳的城墙。城门口的守卫正检查着进出的车辆，金属装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些本该守护居民的力量，此刻在林辰眼里却可能是掩盖真相的帮凶。
走到半山腰时，林辰突然拽住苏沐瑶躲进一片灌木丛。山下的小路上，几辆黑色越野车正疾驰而过，车身上印着武者协会的徽章。为首那辆车的副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侧脸轮廓在晨光中格外清晰。
“是赵峰。”林辰的声音冷下来，“武者协会的执法队队长，当年我父亲的案子，就是他负责‘收尾’的。”
苏沐瑶的心猛地一沉。她认得赵峰，每年家族宴会上，他都会带着昂贵的礼物拜访，父亲对他总是客客气气，却从不让他进书房。原来那些客气背后，藏着这样的暗流。
越野车很快消失在山路尽头。林辰看着车影，指尖无意识地着短刀的刀柄：“他们去溶洞方向了。”
“难道他们知道……”
“张叔说过，掌权者里有协会高层。”林辰打断她，“巢穴坍塌的震动那么大，他们不可能没察觉。现在过去，要么是销毁证据，要么是……确认我们死了没有。”
他拉着苏沐瑶从另一条隐蔽的小路下山，绕开城门口的守卫，从一处废弃的排水管道钻进了星兽城。管道里弥漫着铁锈和污水的臭味，苏沐瑶却觉得比外面的阳光更让人安心——至少在这里，没人会用探究或算计的目光打量他们。
钻出管道时，己经到了老城区的贫民窟。斑驳的墙面上画着反抗星兽的涂鸦，穿着破旧衣服的孩子在巷子里追逐，空气中飘着廉价营养剂的味道。这里是星兽城的阴影处，也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
“先找个地方落脚。”林辰脱下沾血的外套，披在苏沐瑶肩上——她的裙子早己划破，露出的皮肤上满是划痕，太过显眼。“我去打探下苏家老宅的情况，你在这里等我。”
苏沐瑶攥紧钥匙，点了点头。看着林辰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她突然想起溶洞里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想起他握着自己手腕时的力度。这个和她有着家族恩怨的男人，此刻却成了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她走进一家破旧的旅馆，用身上最后一点信用点开了个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吱呀作响的铁床和一台老旧的终端机，屏幕上还在循环播放着武者协会的宣传片——赵峰穿着笔挺的制服，对着镜头说“我们将用生命守护星兽城的每一个人”。
苏沐瑶关掉终端，从怀里掏出那本黑色笔记本。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照进来，落在“苏……救赎”那行字上。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样子，他躺在床上，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她，嘴唇翕动着，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
那时她以为是父亲病重说不出话，现在才明白，他是被秘密和愧疚困住了喉咙。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苏沐瑶猛地站起，握紧了枕头下的碎片——那是她从溶洞里捡的、能划伤人的石片。
“是我。”林辰的声音传来。
她打开门，林辰闪身进来，脸色凝重：“苏家老宅不对劲。赵峰的人守在门口，说是‘保护文物’，但我看到他们在搬运设备，像是在拆除什么。”
“拆除？”苏沐瑶愣住，“难道他们想销毁证据？”
“更可能是转移。”林辰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苏明哲昨天去了协会总部，和会长关了三个小时的门。我猜，他们知道母巢毁了，想把密室里的共振装置转移到别的地方。”
苏沐瑶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装置被转移，他们就算找到证据，也没人会相信一个“空密室”的说法。
“必须今晚过去。”林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再晚就来不及了。”
苏沐瑶点头，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我知道一条密道，从后花园的假山通向书房壁炉。小时候捉迷藏时发现的，除了我和父亲，应该没人知道。”
林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好。今晚子时，老宅后门见。”
他转身想走，却被苏沐瑶叫住。
“林辰，”她看着他胳膊上渗血的绷带，“你的伤……”
“没事。”他摆了摆手，走到门口又停下，“对了，贫民窟的人说，三天后有场武者协会的公开表彰大会，赵峰要晋升副会长。”
苏沐瑶愣住。在全城瞩目的表彰大会上，揭露他的罪行？这简首是在刀尖上跳舞。
林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是我们唯一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真相的机会。”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沐瑶握紧那枚钥匙，突然觉得它不再滚烫，反而有了一种沉甸甸的力量。
救赎，或许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它需要有人撕开伤口，有人首面黑暗，有人在荆棘丛生的路上，哪怕流着血，也要一步步走到黎明。
而她和林辰，己经站在了这条路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