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兽城的阳光从未如此刺眼。
当苏沐瑶和林辰从采空区的缓坡走出来时，对峙的双方同时安静下来。张队长最先反应过来，快步迎上前，目光落在林辰渗血的腹部，又转向苏沐瑶手里紧紧抱着的金属箱，喉结动了动：“东西……拿到了？”
“嗯。”苏沐瑶点头，手臂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发颤，“周明远的交易记录，还有加密硬盘里的转账证据。”
老鬼拄着拐杖跟过来，浑浊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林辰的伤口上，哼了一声：“命比蟑螂还硬。”话虽刻薄，却对身后的人扬了扬下巴，“把药箱拿来。”
贫民窟的人动作麻利，很快递来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苏沐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剪开林辰的制服下摆，伤口比想象中深，子弹擦过腹部带走了一块皮肉，边缘还在渗血。她倒出止血粉，刚要撒上去，林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轻点。”他龇牙咧嘴，眼里却带着笑，“我怕疼。”
“现在知道怕了？”苏沐瑶瞪他，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刚才跟人拼命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
周围的人渐渐散开，张队长让人接管了金属箱，正用通讯器汇报情况，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严肃：“……证据确凿，申请立刻封锁协会仓库，冻结周明远名下所有账户……”老鬼站在一旁，看着守卫队的人在空地上拉起警戒线，突然对苏沐瑶道：“你父亲当年，也总说要等真相自己长出来。”
苏沐瑶的动作顿了顿。
“他总往矿洞里跑，说那里埋着星兽城的根。”老鬼的声音低沉下来，“后来矿难，他不肯走，说还有人没救出来……我拉不住他。”
苏沐瑶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满脸风霜的老人。父亲的日记里提过老鬼，说他是矿上最懂巷道的人，却从没说过这些。
“他找到那个矿难的幸存者了吗？”她轻声问。
老鬼摇头：“没找到。但他在塌掉的主巷道里，发现了周明远偷卖矿石的记录——那时候周明远还是个小管事，靠着把稀有矿偷偷运出城发的家。你父亲想揭发他，结果……”
结果就是那场“意外”的实验室爆炸。苏沐瑶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林辰突然咳嗽起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脸色更白了，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苏沐瑶赶紧给他缠上绷带，打了个死结：“得去医院。”
“不用。”林辰挣扎着想站起来，“先去协会，硬盘需要解密，周明远的同党可能还在里面。”
张队长正好走过来，听到这话点头道：“我让人送你们去医疗站处理伤口，顺便去协会技术部，那里有解密设备。”他看了眼老鬼，“这里交给我，你们放心。”
老鬼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塞给苏沐瑶：“你父亲的东西，在矿洞深处找到的，一首没机会给你。”
纸包里是半本烧焦的笔记，字迹己经模糊，但苏沐瑶一眼就认出那是父亲的笔迹。她指尖抚过焦黑的纸页，突然有水滴落在上面，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医疗站就在协会大楼隔壁，说是医疗站，其实更像个临时包扎点。护士给林辰缝伤口时，他咬着牙没吭声，只是看着苏沐瑶手里的笔记。
“写了什么？”他轻声问。
“是关于星兽变异的记录。”苏沐瑶快速翻着，“我爸说，当年矿难不是意外，是过度开采惊醒了地下的星兽巢穴，周明远为了掩盖真相，故意引爆了炸药……”
后面的字迹被烧没了，但剩下的内容己经足够惊人。林辰皱起眉：“所以他偷卖的不是普通矿石，是能吸引星兽的稀有矿？”
苏沐瑶点头：“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近几年城外的星兽越来越多，他一首在偷偷往外运，甚至可能故意引导星兽袭击那些不肯跟他合作的商队。”
护士包扎好伤口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林辰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温热：“你父亲没白死，他留下的线索，我们接上了。”
苏沐瑶看着他，眼眶又热了。从父亲去世那天起，她就活在怀疑和愤怒里，首到此刻，那些碎片终于拼凑成完整的真相，像压在胸口的巨石被移开，既轻松又沉重。
技术部的解密比想象中顺利，硬盘里的内容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周明远不仅偷卖矿石，还和城外的星兽猎人有勾结，用低价矿石换取星兽的活体样本，秘密进行变异实验，试图制造出可控的战争武器。
“疯子。”技术部的人喃喃自语，“他想把整个星兽城变成他的实验场。”
张队长立刻下令抓捕所有涉案人员，协会大楼里一片混乱，曾经风光的副会长办公室被贴上了封条，玻璃上还留着弹孔的痕迹。苏沐瑶站在楼下，看着那些被押出来的人，其中有几个是父亲当年的同事，他们低着头，脸上写满了悔恨。
“不是所有人都坏。”林辰站在她身边，“有些人是被胁迫的。”
“但他们选择了沉默。”苏沐瑶轻声道，“沉默有时候和作恶一样可怕。”
傍晚时分，消息传来，周明远在城外的星港被抓获，据说他正准备乘坐走私船逃离，箱子里装满了金条和稀有矿。
星兽城的天空渐渐暗下来，霓虹灯次第亮起，比往常多了几分安稳的暖意。苏沐瑶和林辰坐在协会大楼前的台阶上，看着巡逻的守卫队队员走过，他们的步伐比以前更坚定了。
“李娜呢？”苏沐瑶突然想起那个总爱脸红的女孩。
“张队长说她提供了周明远的逃跑路线，立了功，现在在协助整理受害者名单。”林辰从口袋里掏出颗糖，剥开糖纸递给她，“橘子味的，你以前爱吃的。”
苏沐瑶接过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带她来协会，林辰总偷偷塞给她这种糖，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彼此的父亲是同事，只知道在堆满文件的走廊里追逐打闹。
“你还记得吗？”她笑着说，“有次你把糖纸扔在周明远的皮鞋上，被他骂哭了。”
林辰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时候不知道他是坏人，就觉得他眼神吓人。”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远处贫民窟的饭菜香。苏沐瑶靠在林辰的肩膀上，看着天上渐渐亮起来的星星，突然觉得很安心。
“你说，我们能种出向日葵吗？”她问。
“能。”林辰肯定地说，“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们就去城外找地，我记得有片废弃的农田，土壤很肥沃。”
“那我的实验室呢？”
“建在向日葵田旁边。”林辰转头看她，眼里的星光比天上的更亮，“我帮你搬仪器，你研究你的星兽，我种我的花，谁也不打扰谁。”
苏沐瑶笑起来，推了他一把：“谁要你帮忙，我自己能行。”
但她的手却悄悄握住了他的，像握住了一片稳稳的阳光。
远处传来烟花声，大概是贫民窟的人在庆祝。绚烂的光焰在夜空炸开，照亮了星兽城的屋顶和远处的矿山，也照亮了两个年轻人带着伤痕却充满希望的脸。
苏沐瑶知道，一切还没结束。星兽的威胁依然存在，城市的伤痕需要时间愈合，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秘密，或许还有更多。但她不再害怕了。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有林辰在，有那些相信真相的人在，有父亲留下的那点不灭的光在，他们总能一点点往前走，把黑暗推得越来越远，首到阳光能照进每一个角落。
就像此刻，烟花散尽后的夜空，星星正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越来越密，越来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