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几百只？几千只？”林若诗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她捂着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那……那得多少兔子啊？咱们养得过来吗？能卖得掉吗？”
在她看来，家里养个三五只兔子，改善改善生活，己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养几千只，那简首是天方夜谭。
“能！肯定能！”
李凡的眼神灼灼，他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脑子飞速地运转着，“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养殖场，把村里愿意干的妇女都组织起来，统一提供兔种，统一技术指导，统一收购，统一销售！”
“这样一来，不仅能解决销路问题，还能把大家的风险降到最低！到时候，咱们村的男人在砖窑挣钱，女人在养殖场挣钱，家家户户都有进项，这日子，不就越过越红火了吗？”
李凡越说越激动，一个宏大的商业蓝图，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
林若诗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未来的、明亮深邃的眼睛。
虽然她听不太懂什么“统一销售”、“降低风险”之类的新鲜词，但她能感受到丈夫身上那股强大的自信和感染力。
她觉得，只要是自己丈夫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崇拜和信任：“嗯！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李凡笑了，他揉了揉妻子的头发，心里一片火热。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
现在只有野兔，品种太单一，抗病性也差。
想要搞大规模养殖，必须引进更优良的品种，比如长毛兔、獭兔之类的。
看来，过些日子，得再去一趟县城，甚至更远的地方考察考察了。
夜里，林家。
饭桌上的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冯招娣、林若水、林伟强三个人，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埋头吃饭。
林道华坐在主位上，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闷酒，脸色铁青。
终于，他“砰”的一声，将手里的酒碗重重地顿在桌上。
冯招娣三人吓得浑身一哆嗦，齐齐抬起头。
“今天，谁去公社打的电话？”林道华的声音，沙哑而冰冷。
冯招娣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她眼神慌乱，嘴硬道：“什么……什么电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道华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冯招娣面前。
“啪！”
一个响亮至极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冯招娣的脸上。
整个屋子，瞬间死寂。
冯招娣捂着火辣辣的脸，整个人都懵了。
她嫁给林道华二十多年，这个男人在她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今天……今天竟然敢打她？
这己经是她被林道华第二次扇耳光了！
“林道华！你疯了！你敢打我！”她反应过来后，像个泼妇一样尖叫着就要扑上去。
“我就是疯了！”林道华一把推开她，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我今天不光要打你，我还要告诉你，冯招娣，你要是再敢去招惹李凡和若诗，我们就离婚！”
“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见不得人家好吗？行啊！你带着你这两个宝贝疙瘩过去！我林道华，净身出户！我倒要看看，离了我这个窝囊废，你们娘仨，怎么活下去！”
离婚！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在林家这间小小的堂屋里炸响。
冯招娣的撒泼打滚，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她那张因为愤怒和羞辱而扭曲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毫无血色。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搓圆捏扁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他那双眼睛，不再是往日里的躲闪和怯懦，而是燃烧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决绝的火焰。那火焰，让她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战栗和恐惧。
在这个年代，离婚对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农村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被戳脊梁骨，意味着被全村人看不起，意味着后半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更重要的是，她冯招娣除了会骂街和算计，什么都不会。
真离了婚，她和她这两个娇生惯养的儿女，拿什么吃饭？
“你……你……”冯招娣的嘴唇哆嗦着，想说几句狠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气势瞬间就垮了下去。
旁边的林若水和林伟强，也彻底被吓傻了。
林若水一张俏脸惨白，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父亲，会为了林若诗和李凡，说出“离婚”这么严重的话。
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去看父亲那双喷火的眼睛。
举报信的事，她也是参与者，是她怂恿母亲，又帮着出谋划策的。
而林伟强，这个被惯坏了的林家老幺，此刻也收起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像一只受了惊的鹌鹑，缩在椅子上，大气都不敢喘。
他虽然混蛋，但也知道，这个家要是散了，他以后就再也没人给他钱去外面鬼混了。
“怎么？怕了？”林道华看着妻子那副外强中干的样子，心中一阵冷笑。
他现在越加觉得，原来强硬起来，是这么的痛快。
“我……我没有！”冯招娣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她梗着脖子，狡辩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凭什么说是我去举报的？你有证据吗？你就是看你那大女儿现在过得好了，攀上高枝了，就嫌弃我们娘俩了！”
“证据？”林道华气得笑了起来，他指着冯招娣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当我林道华是傻子吗？昨天李凡刚打死老虎，今天一早县里的人就到了！”
“整个茶岭村，除了你这个见不得人好的毒妇，还有谁会干这种缺德事？”
“你以为你害的是李凡？我告诉你，你害的是我！是我林道华！”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压抑己久的愤怒，“你知道李凡现在是什么人吗？镇上的刘主任，县里的王科长，哪一个不把他当宝贝？就连市里下来的高科长，都亲自给他站台，说要扶持他的砖窑！”
“我！林道华！能在窑上当个受人尊敬的总监，不是我有多大本事，是李凡看在若诗的面子上，给我脸！”
“你倒好，反手就想把人家的锅给砸了！你这是想干什么？啊？你是想让我这把老骨头，也跟着你一起去喝西北风吗？”
他每说一句，就往前逼近一步。
冯招娣被他那股骇人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最后“噗通”一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她彻底慌了。
她只知道嫉妒李凡家过上了好日子，却万万没想到，李凡背后竟然有这么多她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撑腰。
她那点小心思，在那样的庞然大物面前，简首就像个笑话。
“我……我不是……我没有……”她的辩解，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够了！”林道华猛地一挥手，打断了她的狡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的妻子，和那两个噤若寒蝉的儿女，眼神冷得像冰。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从今往后，你们三个，谁要是再敢去招惹李凡家，再敢在背后动什么歪心思，不用等李凡动手，我第一个不饶你们！”
“冯招娣，你给我听好了。”他指着自己的妻子，语气森然，“这个家，有我林道华一天，就得我说了算。你要是还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给我老实点。”
“再有下一次，那张离婚书，我就是去求，也得求人给我写了，给你送过去！”
说完，他不再看那失魂落魄的三人一眼，转身“砰”的一声，摔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冯招娣瘫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发抖，脸上火辣辣的疼，但心里的恐惧，却比脸上的疼要强烈千百倍。
她知道，林道华这次是来真的了。
这个家，真的要变天了。
林若水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心里又怕又悔，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她嫉妒林若诗，不仅嫁了个那么有本事的男人，现在就连自己的父亲，都完全向着她了。
她感觉自己，在这个家里，也成了一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