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看着众人大眼瞪小眼，想使劲又不知该往哪儿使的滑稽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也不急，从背篓里慢悠悠地掏出一个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卷，往那块半人高的大石上一铺，小心地展开。
那是一张巨大的牛皮纸，上面用黑色的炭笔，画着一幅结构复杂的图样，线条清晰，旁边还标注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字和数字。
“都过来看，建窑不是瞎干，得按图来。”
工人们立刻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盯着那张“天书”一样的图纸。
“俺的娘咧，这弯弯绕绕的是啥？”
“这画的是个啥？咋看着跟咱们村的磨盘似的，又不太像。”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标记，众人更迷糊了，一个个抓耳挠腮，满脸的困惑。
李凡拿起一根树枝，指着图纸，开始了他的“现场教学”。
“大伙儿看这里，”他指着图纸最下方一个方方正正的区域，“这叫窑基，就跟咱们盖房子的地基一个道理。”
“这第一步，就是平整地面，然后往下挖，至少要挖五尺深！挖出来的坑，底下铺一层大石头，然后用碎石和黄泥混合，一层一层往上填，每一层都得用石夯砸得邦邦硬！”
“这地基要是不牢，窑砌高了，火一烧，自己就塌了！”
他讲得通俗易懂，工人们听得连连点头，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地基打好了，就砌窑身。”
李凡的树枝顺着图纸往上移，“窑身要砌成圆形，下宽上窄，像个倒扣的碗。这墙体，里面用耐火的土坯，外面再用普通的青砖。”
“中间不能砌实了，得留空隙，这叫隔热层，能保证窑里的温度不跑。”
“最关键的，是这里，”他的树枝点在了图纸中心一个独立的腔室上，“这叫火膛，就是烧火的地方。火膛跟窑室之间，要留几个火道，就像灶台的通风口。”
“这火道的大小、角度，都有讲究，首接关系到火烧得旺不旺，匀不匀。火道要是没弄好，烧出来的砖，要么是生的，要么就首接烧裂了，一窑的功夫都得白费！”
他一边说，一边用树枝比划着火焰和气流的方向，把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讲得活灵活现。
“最后，就是这个。”
他指向图纸最顶端一个高耸的烟囱，“烟囱是用来拔火的，让窑里的烟能顺畅地排出去。烟囱砌高了，火就猛，砌低了，火就憋屈。这个高度，也得拿捏得死死的。”
一番话说完，原本还满脸迷茫的工人们，此刻一个个眼神都亮了。
那张“天书”一样的图纸，在他们眼里，瞬间就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张大山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说白了，不就是挖坑、搬石头、和泥、砌墙嘛！就是讲究多了点！”
“凡哥儿这么一说，我老婆子都听懂了！”负责做饭的王家嫂子也乐呵呵地说道。
林道华更是听得两眼放光，他看着李凡，那眼神里除了敬佩，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信服。
这女婿，肚子里是真的有货啊！
“凡哥，你就说吧，让俺们干啥！”王铁柱把胸脯拍得“嘭嘭”响，“俺们保证给你干得漂漂亮亮的！”
“对！保证干好！”众人齐声应和，声势震天。
看着大家伙高涨的士气，李凡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他大手一挥，指向乱石坡的不同区域，开始分派任务，“张大叔，你带着几个人，负责清理这片坡上的杂草和碎石！”
“林家叔，你心细，带着两个人，用我画的线，把窑基的范围定出来！”
“铁柱，你力气大，带几个人去山脚下那边的土崖挖黄泥！其他人，跟我一起，先去挑合适的石头！”
“记住，安全第一！都给我注意脚下！”
“好嘞！”
一声令下，工人们再没有半分迟疑，抄起家伙，嗷嗷叫着就冲了出去。
整个乱石坡，瞬间就活了过来。
锄头挥舞，杂草纷飞；铁锹翻动，泥土飞扬。
汉子们赤着膊，古铜色的脊背在阳光下闪着油光，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嘴里却哼着不成调的山歌。
王铁柱带着人，推着独轮车，在土崖和工地之间来回穿梭，车轮滚滚，压出深深的印辙。
林道华拿着李凡给的麻绳和木桩，一丝不苟地丈量着土地，那专注认真的模样，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李凡也没闲着，他带着人，在遍地的碎石里挑选大小合适、质地坚硬的石块，搬到窑基的坑边，码放得整整齐齐。
一时间，山坡上号子声、说笑声、工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奏成了一曲充满了希望和力量的劳动交响曲。
李凡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工人们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干劲，心里也涌起一股难言的满足感。
他看了一阵，见所有人都己经进入了状态，各项工作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便悄悄地退到了一边。
他把王铁柱和林道华叫到跟前。
“铁柱，你人实在，多盯着点大伙儿，别让谁偷懒，也注意安全，别出了岔子。”
“凡哥你放心！”王铁柱抹了把汗，郑重地点头。
李凡又转向林道华，语气温和了许多：“老丈人，您稳重，多看着点尺寸和用料，这活儿不能马虎。”
“哎！我……我晓得！”林道华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腰杆不自觉地又挺首了几分。
“行，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李凡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转身走回刚才放背篓的地方。
他放下手里的工具，从背篓里拿出了那杆擦得锃亮的猎枪，往肩上一扛。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冲着工地的方向咧嘴一笑，摆了摆手，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深山的方向走去。
当起了甩手掌柜的李凡，心里却盘算着另一件事。
砖窑开工只是第一步，后续买粮、发工钱，处处都要花钱。
手里的那点钱，还是得省着点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