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第一缕天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挤了进来。
李凡睁开眼,怀里温香软玉,林若诗恬静的睡颜近在咫尺,昨日的惊惧与委屈己经散去,只剩下安然。
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心中一片柔软。
林若诗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悠悠转醒,当她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缩在李凡怀里时,一张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手忙脚乱地往后挪了挪,拉起薄被盖住自己的脸,不敢看他。
李凡低声笑了起来,“醒了,媳妇。”
一声“媳妇”,让林若诗的心都漏跳了一拍,只从被子里发出一声蚊子哼哼似的“嗯”。
两人洗漱完毕,院子里虽然被打扫干净,但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肉香和酒气,那是昨日那场热闹的余韵。
林若诗如今更添了几分女主人的从容,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屋檐下角落里的一个竹编簸箕。
“李凡哥,那些蛇食草都晒干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它们有什么用了吧?”
李凡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拍额头,被昨天一闹,差点把这第一笔买卖给忘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密布,有些阴沉,显然不适合再进山。
“正好,”他笑着说,“今天看样子不能进山,我带你去镇上逛逛。”
林若诗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期待的光。
长这么大,她去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那光亮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你自个儿去吧,我得在家里守着。爸妈都在,家里不能离人。”
她的理由踏实又周全,嫁过来之后,她便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真正的一份子。
李凡心里又暖又有些心疼,他知道,眼下的光景,确实还容不得半点悠闲。
“行,”他没有强求,“下回,我保证下回一定带你去,给你扯块花布做新衣裳。”
林若诗用力地点了点头,唇边漾开一抹甜甜的笑。
李凡转身进了屋,很快便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走了出来。
他又从挂在房梁上的猪肉上,割下一块足有两斤重的后腿肉,用一张大大的荷叶包好,这才出了门。
他的目的地,是村长钟建国的家。
钟建国正在院子里补渔网,他婆娘则在院里喂鸡。
“钟叔,婶子。”李凡扬声喊道。
“是李凡啊!快进来,快进来!”钟建国的婆娘一见是他,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昨天那顿杀猪宴,可是让全村人都念着李凡的好。
“婶子,家里还剩了点肉,给您和叔拿来下下饭。”李凡将荷叶包递了过去。
“哎哟,你这孩子,太客气了!那大野猪是你自己的,留着慢慢吃才对!”
嘴上这么说,妇人手下却利索地接了过来。
两斤肉,这可是实打实的厚礼。
钟建国放下手里的活计,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小子,有事就说,别跟叔绕弯子。”
“钟叔,我想去趟镇上,跟您借一下自行车。”
在这个年代,一辆“永久”或者“飞鸽”牌的自行车,绝对是村里除了拖拉机之外最金贵的交通工具。
钟建国听完,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大手一挥:“在西边墙根靠着呢,自己去推。路上慢点,昨晚下了点雨,路滑。”
他压根没问李凡去镇上干什么。
经过昨天那件事,他对这个年轻人己经有了十足的信任。
“谢谢钟叔!”
李凡将蛇皮袋牢牢地捆在自行车后座上,跨上车,在乡亲们善意的注视中,叮铃铃地向着镇子的方向骑去。
去往鼎隆镇的路是颠簸的土路,车轮轧在上面,震得人骨头都有些发麻。
但对李凡来说,这却是久违的自由。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两旁的田野向后飞速倒退,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骑了将近一个小时,鼎隆镇的轮廓终于出现在眼前。
八十年代的鼎隆镇,和后世的城市完全是两个概念。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柏油马路,主街由坑洼不平的青石板铺就,两旁多是一两层的砖瓦房。
墙上还刷着时代气息浓厚的红色标语。
空气里混杂着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小贩的吆喝声、国营饭店里飘出的包子香气和家家户户烧煤的烟火味。
街上的行人大多穿着蓝、灰、绿三色的衣裳,脸上带着朴实而鲜活的神情。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有些粗糙,甚至杂乱,却充满了后世钢铁森林所没有的,浓浓的“人味儿”。
李凡找人问了路,很快便找到了他的目的地——镇上的药草收购站。
这是个不大的门脸,一走进去,一股浓郁又复杂的药草味便扑面而来。
墙边立着一排排高大的药柜,上面布满了写着药材名字的小抽屉。
长长的木制柜台后面,一个西十多岁、穿着发黄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看着报纸,对李凡的进入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李凡清了清嗓子,“同志,你好。”
那男人这才把报纸往下挪了挪,从报纸上沿露出一双不耐烦的眼睛:“买药?方子呢?”
“同志,我不是来买药的,”李凡不卑不亢,“我是来卖点东西。”
一听是卖东西的,那男人脸上瞬间写满了嫌弃。
他“哗啦”一下放下报纸,没好气地上下打量了李凡一眼,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来添麻烦的乡下泥腿子。
“卖东西?我们这是国营药站,不是收破烂的。山上随便薅几根野草就想来换钱?去别处问问!”
他的语气里满是那种国营单位老职工特有的傲慢和不屑。
李凡却依旧平静,他走到柜台前,将肩上的蛇皮袋解开,往柜面上一倒。
哗啦啦……
一大堆干爽的、泛着墨绿色泽的草药瞬间堆在了柜台上。
这些草药根茎完整,处理得极为干净,没有半点杂质,一股独特的浓烈药香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那工作人员本来正准备挥手赶人,可当他看到这些草药,闻到这股味道时,原本懒洋洋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那双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大,嘴巴也微微张开:“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