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屠夫的嗓门极大，这一通吼，半个村子都听见了。
左邻右舍的门“吱呀吱呀”地打开，一颗颗看热闹的脑袋探了出来。
很快，林家院子外面就围上了一圈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咋回事啊？张屠夫怎么找上门了？”
“你还不知道？我可听说了，林家那个二丫头，跟张屠夫的傻儿子搞对象呢！”
“啥？林若水？她眼睛瞎了？能看上张大壮？”
“什么看上看不上的，我看就是图人家那点猪肉！你没看她最近那脸，都吃圆润了！”
“啧啧啧，这冯招娣也真是的，为了口吃的，真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这些议论声不大不小，一字不落地全钻进了冯招娣的耳朵里。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她狠狠地剜了一眼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若水早就慌了神。
她死死地拽着冯招娣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哀求：“妈！你快想办法啊！我才不要嫁给这个傻子！”
“我就是看他好骗，能弄点肉吃……我怎么知道他会找上门来！”
她这话虽然声音小，但离得近的几个村民还是听见了，顿时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
“我的天爷，真是为了骗吃骗喝啊！”
“这下好了，肉吃到嘴里了，人也得搭进去了！”
“看吧，我就说冯招娣这婆娘迟早要出事，一天到晚眼睛长在头顶上，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
“可不是嘛，之前还嫌弃人家李凡家穷，上赶着去退婚。现在好了，招来个傻子，还是个上门逼婚的傻子！这就叫报应！活该！”
冯招娣听着这些风凉话，只觉得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她知道，今天这脸是彻底丢尽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把所有的屈辱都压了下去，“噗通”一声，竟然对着张屠夫跪了下去。
“张大哥！张屠夫！你行行好，是我们家不对，是我们家猪油蒙了心！”
冯招娣抱着张屠夫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起来，“若水她还小，不懂事，你就高抬贵手，放过她这一回吧！你吃的那些肉，花的那些钱，我们还！我们一定还！”
林若水看着跪在地上丑态百出的亲娘，整个人都傻了。
张屠夫却不吃这一套，他一脚甩开冯招娣，脸上满是鄙夷：“现在知道哭了？晚了！我儿子的名声都被你们给败坏了，现在全镇子的人都知道他被个乡下丫头骗了，以后还怎么说媳妇？”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冯招娣，吐了口浓痰在地上。
“少他娘的废话！老子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今天就把人领走，立马办席！要么，把之前骗我儿子的二十块钱，还有那些猪肉折算的钱票，一分不少地给老子吐出来！”
二十块钱！
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把冯招娣和林若水都给劈傻了。
那个年代，村里一个壮劳力干一天活，也就几毛钱的工分，二十块钱，对她们家来说，简首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没……没那么多……”冯招娣的声音都在发抖。
“没有？”张屠夫眼睛一瞪，凶相毕露，“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像是下定了决心，清了清嗓子，声音提得更高了。
“行！既然你们给不出个说法，老子也不跟你们这群无赖掰扯了！”
他指着冯招娣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要么把钱和东西凑齐了还我，要么就让你这宝贝闺女收拾收拾，准备给我儿子当媳妇！”
“要是三天后你们还敢跟老子耍花样……”张屠夫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容，“那咱们就派出所见！我倒要让公安同志评评理，你们这种行为，算不算诈骗！”
“诈骗”两个字，像两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冯招娣母女的心头。
冯招娣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好……好……三天……就三天……”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哼！”
张屠夫得到满意的答复，这才拽着还在傻笑的儿子，在一众村民的议论声中，大摇大摆地走了。
人潮散去，院子里只剩下失魂落魄的母女俩。
同一时间，远离村庄的后山深处。
雨后的山林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和腐烂落叶混合的味道，空气清新得能洗涤人的肺腑。
李凡走在前面，脚步轻盈而沉稳，像一只在自己领地里巡视的猎豹。
他那把老旧的猎枪斜背在身后，腰间的柴刀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王铁柱紧跟其后，他学着李凡的样子，尽量把脚步放轻，可他那壮硕的体格，每一步踩在湿软的地上，还是会发出“噗嗤”的轻响。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新磨的柴刀，眼睛里满是新奇和兴奋，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嘘。”李凡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抬了抬手。
王铁柱立刻像被点了穴一样，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李凡侧耳听了听，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手指一弹，石子带着风声，“嗖”地一下就射进了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里。
“咯咯咯——”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扑腾着翅膀，惊叫着从灌木丛里窜了出来，慌不择路地朝空地上跑去。
还不等它飞起来，李凡的身影己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三两步就追了上去，大手一捞，就精准地抓住了野鸡的翅膀。
那野鸡在他手里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掉。
王铁柱看得眼睛都首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上前，满脸都是佩服：“李凡哥，你这……也太快了！”
“运气好。”李凡随口说了一句，利落地用草绳把野鸡的脚捆了起来，随手递给王铁柱，“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