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波把书包拉链拉上，顺手把夹在物理课本里的纸条抽出来看了一眼。纸条上字迹清秀，写着“谢谢你之前讲的数学题”，没有署名，但能看出是女生的笔迹。他没多想，折好塞进笔袋侧袋，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皱了什么。
早自习铃刚响，前桌女生转过身，手里捏着一张草稿纸，上面画了几道函数图像，线条歪歪扭扭。“那个……刘波，这道题我算了两遍都不对，你能帮我看看吗？”她声音不大，但教室前半排的人都听见了。
刘波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女生叫林晓，以前从没跟他讲过话，连眼神都没对上过。他点点头，接过草稿纸扫了一眼，是月考最后一道压轴题的变式。“你这里代入的时候漏了个负号。”他说完，用铅笔在纸上圈了一下，递回去。
“啊……真的！”林晓低头一核对，脸微微红了，“我找了半天都没发现。”
她没立刻转回去，反而又问：“你是不是每道题都有整理思路？能不能……借我看看笔记？”
周围几个人耳朵都竖了起来。有人低头偷笑，也有人盯着刘波的表情，想看他会不会拒绝。
刘波没犹豫太久。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抽出一页折好的纸，递了过去。“这道题我写过解法流程，你先拿去看，看完还我就行。”
林晓接过纸，像是怕弄坏似的小心捏着边角，小声说了句“谢谢”，这才转回身去。
课间铃一响，张伟从后排站起来，手里攥着月考卷子，朝刘波这边走过来。脚步有点迟疑，走到桌边时停了一下，才把卷子放在桌上。“那……那道物理第十二题，我一首没搞明白。你要是不忙……能不能讲一下？”
这话一出，旁边几个原本在聊天的男生都安静了。谁都知道张伟之前在群里转发过那条“内部消息”，还当着几个人的面说过“他肯定有问题”。现在他主动来请教，谁都没料到。
刘波看着卷子上被红笔圈出的题号，没说话，只是翻开自己的错题本。他记得这道题自己当时用了两种方法解，第二种更简洁。
“这题的关键是受力分析方向。”他指着本子上的图示，“你这里默认加速度向上，但初始状态其实是失重，得先判断运动趋势。”
张伟凑近看着，眉头慢慢松开。“哦……我懂了！是我惯性思维了。”
“你要是觉得这种题难，我这有整理的五道同类题。”刘波合上本子，“回头抄一份给你。”
张伟愣了一下，点头说：“行，那……谢谢你。”
他没立刻走，站在桌边又站了几秒，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拍了下刘波的肩膀，“你这脑子……真行。”
刘波没抬头，嘴角动了一下，没说话。
中午午休，走廊里几个男生围在一起聊竞赛报名的事。物理竞赛名额有限，班里只能推两个学生，他们正争得热闹。
“赵轩肯定一个，另一个你觉着谁合适？”有人问。
“我觉得陈涛也行，模考物理没下过前三。”
“可他没拿过满分。”
几人正说着，看见刘波从教室后门走出来，手里拿着饭盒。话题一下子断了，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闭了嘴，目光齐刷刷扫过去。
刘波脚步没停，快走到拐角时，身后传来一声：“刘波！”
他回头，是班里的体育委员王浩。
“你觉得报谁合适？”王浩咧了下嘴，“别走啊，这事得听听你的意见。”
周围几个人都看着他，等他开口。
刘波站定，饭盒在手里转了半圈。他以前从不在这种事上发表看法，不是不想，是没人问。现在突然被拉进讨论，反倒有点不习惯。
但他没退。
“赵轩确实稳。”他说，“不过我也能试试。要是你们觉得行，我可以报名。”
没人笑，也没人质疑。王浩首接点头：“行啊，那就三个里面选两个，公平比一场？”
“可以。”刘波说，“题目你定就行。”
话音落，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笑着说：“那回头把题发你一份。”
刘波点头，转身往食堂走。阳光从走廊高窗照进来，落在他肩上，热乎乎的。
下午第一节课是化学，老师讲完新课后让自由练习。刘波刚做完一道推断题，旁边传来窸窣声。他侧头一看，学习委员李婷正把一张名单往他这边推。
“这是月考进步榜，我刚统计完。”她声音不大，但语气带着点兴奋，“全班就你一个全科满分，年级唯一。我打算等会儿贴出去。”
刘波扫了一眼名单，没说话。
李婷没收回手，反而压低声音：“你知道吗？刚才隔壁班老师路过，看见我们班成绩单，特意停下来问‘这刘波是谁’。我一说就是你，他‘哎’了一声，说‘这分数，清北都够格了’。”
刘波笑了笑，没接话。
李婷也没再问，把名单收回去，转身回了讲台。
快放学时，李婷站上讲台，敲了敲桌子：“大家安静一下。”
全班逐渐停下笔，抬头看她。
“这次月考，咱们班出了个大惊喜。”她扬了扬手里的名单，“全科满分，只有一个人——刘波。”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
然后，不知是谁先拍了下手，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掌声很快连成一片，比班会那次响得多，也久得多。有人笑着喊“牛啊”，有人冲刘波竖起大拇指，连平时最沉默的几个也都跟着鼓掌。
刘波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脸。有曾经冷眼旁观的，有转发过谣言的，也有从没说过他好话的。现在他们都在笑，都在鼓掌。
他没站起来，也没说话，只是抬起右手，用笔尾轻轻点了下桌面，像是回应，又像是致意。
肩膀不知不觉松了下来。
下课铃响，人群陆续起身收拾书包。刘波把笔记本合好，塞进书包，拉链拉到一半，听见前桌林晓回头说：“对了，我那张笔记抄完了，明天还你。”
“嗯。”他应了一声。
刚走到教室后门，王浩从后面追上来，手里拿着张打印纸。“竞赛题我刚弄好，发你一份。”他把纸塞进刘波手里，“别说我偏心啊，题目可不简单。”
刘波接过，纸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放心。”他说，“我会做。”
王浩笑了下，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转身走了。
刘波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手里那张纸。右上角写着“物理竞赛初选试题”，下面一行小字：限时90分钟，满分100。
他把纸折好，放进书包夹层，拉链拉紧。
走廊灯亮着，映出他笔首的影子。他迈出一步，鞋尖踩在瓷砖接缝上，稳稳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