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波走进教室时，黑板角落的“∞”符号还贴着，那盒新粉笔整整齐齐摆在练习册旁边，像没被人动过。可空教室的门锁着，走廊上没人等他，讲台前也没人递错题本。他低头拉开书包，取出昨晚整理的错题本，封面上写着“下一轮：全科突破”。他翻开数学练习册，在页眉写了一行小字：“谣言止于成绩。”然后开始默写物理公式，笔尖稳，手没抖。
上午第三节课前，班级群弹出一条消息。匿名发送，没人署名：“刘波真有那么神？高校交流是作秀吧？”底下没人回，但有人转发到隔壁班群。过了一会儿，又一条：“帮扶角是不是想当班长拉票？”消息很快被班主任撤回，可截图己经传开了。
李婷来交作业时，手一抖，纸页掉在地上。她没弯腰捡，转身就走。刘波弯腰拾起，发现是昨天讲过的三角函数题，步骤写得工整，用了周期平移法。他抬头，李婷己经坐回座位，低头翻书，假装没看见。
陈锐在走廊看见他，转身进了洗手间。张伟和几个男生在楼梯口抽烟，声音不大，但也没压住：“他讲题是挺好，可竞赛题哪能全靠自己想出来？”一人接话：“听说他爸认识省赛评委。”另一人笑：“要不怎么每次抽题都那么巧？”
刘波站在楼梯拐角，没动。他没戴耳机，听得很清楚。他首视张伟，张伟低头掐灭烟头，没抬头。
体育课自由活动，刘波一个人在操场边做拉伸。阳光晒在肩上，他盯着跑道尽头的教学楼。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班级群又有人发语音，三秒后撤回。他点开缓存，只抓到半句：“……成绩造假的事，早有人知道了。”
他没删记录，也没截图。他站起身，走回教学楼，在讲台边站定。他抽出一张A4纸，用红笔写下公告：“‘互助角’照常，本周讲物理电学综合题。带问题来，不留偏见。”然后贴在月考倒计时牌旁边，用磁铁压住。倒计时写着“7天”，他用红笔圈了一下。
中午，他去食堂打饭。路过张伟那桌时，几个人突然安静。他听见一句：“装什么大尾巴狼，又不是没抄过答案。”他没停步，端着餐盘走到角落坐下。饭吃到一半，陈锐路过，看了眼他的座位，没说话，快步走了。
下午第一节课前，他发现公告下方被人用铅笔画了个问号。很小，像是随手划的。他没擦，也没管。他知道是谁画的——陈锐到校早，习惯用铅笔改课表，笔迹他认得。
放学前，他去打印室取新一批讲义。回来时经过后门走廊，听见两个女生低声说话：“李婷还去听他讲课？”“她去了，但不敢让别人知道。”“她是不是想讨好老师？”“谁知道，反正现在没人信他了。”
他站在拐角，没出声。讲义纸边划了下手指，有点疼。
晚自习前，他提前到教室。后墙的“帮扶角登记表”被人划了三道斜线，墨水渗进纸里，像刀划过。李婷的名字被涂黑，张伟和陈锐的名字还在，但边上画了叉。他盯着看了五秒，撕下旧表，扔进垃圾桶。
他从书包里拿出新打印的名单，标题加粗：“自愿·无门槛·不记名”。贴上去后，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三行字：
“谣言不会让题解出错。
怀疑不会让公式失效。
我会用月考答案说话。”
写完，他放下粉笔，关灯离开。教室里没人，走廊灯还亮着。他走到楼梯口，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是王老师。她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黑板上的字，没说话。他点头，继续下楼。
第二天清晨，王老师来得早。她看见黑板上的三行字，没擦。她在下面加了一句：“答案，从来不怕检验。”然后把点名册放在讲台上，打开。
早读开始前，李婷悄悄走到后墙，盯着新登记表看了很久。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是昨晚做的电学题，用了刘波讲的等效电路法。她想贴上去，又缩回手。最后，她把纸折成小块，塞进笔袋。
张伟来得晚，进门就看见黑板上的字。他站在门口，看了半分钟，低头走到座位。他翻开错题本，里面全是帮扶角讲过的内容，密密麻麻。他合上本子，没抬头。
陈锐到校时，发现公告下的问号还在。他掏出橡皮，轻轻擦掉。擦完，他抬头看了眼黑板，又低头看自己手里那本错题本。本子边缘卷了，页脚折了角，里面贴着三张小纸条，都是刘波写的解题提示。他把本子塞进抽屉，坐下了。
上午数学课，老师讲一道模运算题。张伟举手，用周期法解题。全班安静，老师点头：“思路正确，步骤清晰。”张伟坐下，没看任何人。
课间，有人在班级群发消息：“张伟是不是也被洗脑了？”没人回。三分钟后，消息被撤回。
中午，刘波在图书馆查资料。他翻到一篇关于电学综合题的论文，摘要里提到“非线性电路的等效建模”。他记下关键词，合上书。手机震动，是系统推送：“检测到学习方向调整，己同步相关知识模块。”他没点开，把手机翻过去。
下午物理课，老师布置一道电学综合题。陈锐盯着题目，笔停在半空。他想起刘波讲的“分步等效法”，试着拆解电路。写到第三步，他突然抬头，看向刘波的座位。刘波正在写笔记，头也没抬。
下课铃响，陈锐站起来，走到刘波桌前，把题目拍在桌上：“这题，能不能讲？”
刘波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明天空教室，第一节就讲这个。”
陈锐没走，站着说：“有人在群里说你成绩造假。”
“我知道。”刘波合上笔记，“他们不信，正常。”
“那你为什么还讲？”
“因为题是真的。”刘波看着他，“解法也是真的。信不信，是他们的事。”
陈锐站了几秒，转身走了。走到门口，他回头：“明天我早点来。”
刘波没应声。他打开练习册，翻到昨天写的那行小字：“谣言止于成绩。”他在下面补了一句：“成绩出来前，闭嘴。”
放学时，李婷在门口等他。她手里捏着那张折好的电学题，手心出汗。她递过去：“这题……我有两步没懂。”
刘波接过，看了看：“明天一起讲。”
她点头，转身要走，又回头：“他们说你……”
“让他们说。”刘波把题塞进书包，“明天见。”
她走了。他站在教学楼门口，天有点阴。风从操场那边吹过来，带着点凉意。他摸出手机，打开倒计时，7天变成6天。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往校门口走。
走到半路，他停下。他想起早上王老师加的那句话。他没回头，也没回去看。他知道那句话还在。
他继续往前走。
走到公交站，车还没来。他站在站台边，看见玻璃倒影里的自己。衣服有点皱，头发乱了，眼神没变。
车来了，他上车，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开动，他闭上眼。
手机震动。
他睁开，是班级群。
一条新消息，匿名发送：“刘波的月考成绩，等着看吧。”
他看完，锁屏，把手机放回口袋。
车窗外，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