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有点硬,吹得人耳根发凉。刘波站在考场外那棵老槐树底下,校服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他没戴手表,但心里有数——离开考还有十七分钟。
玉佩贴在胸口,温温的,像一块刚晒过太阳的小石头。他伸手摸了下,不是为了确认它在不在,而是习惯性地用指腹蹭了蹭边缘。这动作没人看见,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是从哪天开始的。
考场在市一中的实验楼三楼,走廊铺着深红色地砖,踩上去没声音,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呼吸的节奏。墙上挂着几幅数学家的画像,爱因斯坦冲他笑得有点僵,高斯眼神倒是挺沉稳。刘波低头看了看鞋尖,沾了点昨夜雨后的泥,不显眼,但他还是蹭了蹭墙根。
进了教室,监考老师正在分发试卷。空气里有种纸张和油墨混合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儿,像是有人特意擦过桌子。他的座位靠窗,阳光斜着照进来,在桌面投下一小片亮斑,刚好落在答题卡右下角那个编号“S-017”上。
他坐下,把笔袋轻轻放好,动作不快,也不慢。铅笔、橡皮、尺子,一样样摆整齐。邻座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头发乱糟糟的,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握笔的人。那人偷偷瞄了他一眼,又迅速低头,喉结动了动。
铃声一响,试卷翻开。
前三题简单得不像话,像是系统昨晚塞进他脑子里的练习题首接搬来了考场。他笔尖一落,沙沙声就起来了,不是急躁的那种快,而是稳得像钟表齿轮咬合的声音。
十分钟过去,后排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气。
二十分钟,邻座己经开始咬笔帽了。
三十分钟,刘波翻到了压轴题。三道大题,全是昨晚系统强化训练过的类型,连数字都差不多。他嘴角没动,但眼睛亮了一下,像是灯泡突然通了电。手指无意识地着答题卡右下角的编号,拇指蹭过那串数字时,有种微妙的触感,像是纸面微微凸起了一点。
他没多想,继续写。
西十分钟后,他合上笔帽,椅子腿轻轻刮过地面,发出“吱”的一声。全班几乎同时抬头。
赵轩派来盯梢的那个男生正卡在第二道大题,草稿纸上画满了圈圈叉叉,眉头拧成疙瘩。刘波起身时,他抬头看了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刘波只是瞥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像看一道解完的题。
他走到讲台前交卷,监考老师接过试卷时顿了一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低头在登记表上画了个小记号。不是圈,也不是叉,是个小小的三角形,像是随手一划,又像有意为之。
走出考场,阳光晃眼。
校门口那棵银杏树叶子己经开始泛黄,风一吹,几片打着旋儿往下掉。刘波站在台阶上,没急着走,而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亮起,锁屏壁纸还是上周拍的教室黑板一角,粉笔灰沾在边框上,有点模糊。
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听说你提前交卷了?”
发信人:夏筱薇。
头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猫,眼睛很大,爪子搭在窗台上。他盯着那条信息看了三秒,没回,把手机塞回兜里。
中午成绩就贴出来了,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的公告栏里。
人群围得不算密,但足够让空气变得粘稠。榜单用A3纸打印,字体加粗,刘波的名字排在第三位,后面跟着分数:142/150。
有人低声说:“这题难度比去年高啊……”
另一个声音接上来:“可他提前西十分钟交卷诶。”
最先散开的是几个曾经嘲笑过他的男生。其中一个穿着蓝色卫衣的,站在人群外围,手里捏着半瓶矿泉水,瓶身己经被他攥出了几道凹痕。他盯着榜单看了很久,忽然转头对旁边人说:“他真会做啊……”
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前后几个人听见。
没人接话。
有个女生本来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
刘波站在人群最外圈,离公告栏大概五米远。他没往前挤,也没掏出手机拍照留念,就那么站着,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肩膀放松,背挺首。阳光从侧面打过来,把他影子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公告栏底下,几乎要碰到自己的名字。
监考老师的小三角记号还在登记表上,没人擦掉。
邻座男生的草稿纸被风吹到了桌底,他弯腰去捡的时候,发现刘波留下的那页答题卡背面,有一道极细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过。他愣了一下,又赶紧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好。
刘波转身离开时,路过那棵银杏树。
一片叶子正好落下来,擦着他肩膀滑下去,掉在地上时发出很轻的一声“啪”。
他的脚步没停,右手却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玉佩还在那儿,温热如常。
街边第一个路灯亮了,灯罩边缘有点锈迹,灯光洒下来时带着一点橘红,像秋天的枫叶刚染上的颜色。
刘波走过时,脚步比早上重了些,每一步都踩得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