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闭着眼轻声问，"明日晨课...弟子还能见到您吗？"
段消融的动作顿了顿。窗外雨声渐歇，檐角滴落的水珠敲在石阶上，一声又一声。
"嗯。"
这声应答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萧无痕唇角不自觉扬起。只要师尊不继续躲他，他愿意一首伪装成乖徒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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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暮色里，逍遥派各处张灯结彩，萧无痕抱着一摞年货回到听雪阁时，发现师尊不在，他出门去寻，便看见了后山那抹白衣身影。
段消融独自跪在梨树下，面前摆着一盏清茶。雪花落在她肩头，积了薄薄一层，她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望着石碑。
萧无痕望着师尊清瘦寂寥的背影，呼吸滞涩，原来这位受世人崇拜，惊才绝艳的天才，在这三百年的时光里，早就浸透了孤寂。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红纸包——那是他特意买的蜜饯，本想偷偷放在师尊房门口的。
正犹豫着是否该悄悄退开，一阵寒风忽起，吹灭了祭台上的烛火。段消融指尖微顿，却并未回头，只是轻声道：
"既然来了，就过来点灯。"
萧无痕心头一跳，缓步走近，取出火折子，重新点燃烛芯。火光映照下，他看清了师尊的侧脸——眉目依旧清冷，可眼尾却泛着极淡的红。
"师祖他……"萧无痕低声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不喜热闹。"段消融淡淡道，"所以每年除夕，我都来陪他一会儿。"
萧无痕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那包蜜饯，轻轻放在祭台上："师祖若在，定会希望师尊……也尝尝甜的。"
段消融眸光微动，视线落在那包蜜饯上，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山下传来弟子们的笑闹声，烟花在夜空中绽开，照亮了整座山头。可在这株老梨树下，时间仿佛静止，只有雪落的声音。
萧无痕站在她身后半步，忽然很想伸手拂去她肩上的雪。
可他最终只是安静地站着，陪她一起。
过了许久，段消融拂了拂衣袖，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回吧。"
“好。”
雪夜寂静，萧无痕跟在段消融身后三步之遥，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被月光勾勒的轮廓。
听雪阁很快就到了。
推开门扉的瞬间，暖意扑面而来。南霁云正将最后一碟清蒸鲈鱼摆上桌。烛火映照下，男子一袭靛青长衫，眉目如画，连布菜的姿势都优雅得无可挑剔。
桌子上摆着精致的八宝鸭、翡翠饺，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茶。
萧无痕的脚步在门槛处顿住。
"师妹回来了？"南霁云抬头浅笑，目光掠过段消融肩头的落雪，"今年倒是比往年早些。"
萧无痕的指甲无声地陷入掌心。这位名满天下的南宗主，总是能这样理所当然地踏入师尊的听雪阁。
更令他在意的是——他看见师尊微微颔首，竟是默许了这份亲近。
"无痕师侄也来了？"南霁云这才注意到阴影处的身影，温声道，"正好，备了你的碗筷。"
多体贴啊。萧无痕垂眸掩去眼底的阴郁，再抬头时己换上恭谨笑容："多谢师叔。"
席间，南霁云谈起仙门趣闻，段消融虽依旧寡言，脸上却比平日多了两分浅淡的笑意。
萧无痕沉默地布菜斟茶，看着师尊与师叔谈笑风生，内心嫉妒的快要维持不住表面的温顺。
"你今年制的茶，"段消融突然开口，"比去年甜。"
南霁云轻笑："加了新采的雪蜜。"说着自然地伸手，给段消融盛了半碗雪莲羹。
"多谢师兄。"段消融微微颔首，接过那只碗。
萧无痕死死盯着，在这过程中，南霁云端碗的手指，差点就碰到了师尊的指尖。
萧无痕胸腔杀意涌动，他忽然很想用噬魂丝把那几根手指一根根绞断，瓷勺不自觉的被他捏出了轻微的碎裂声。
"无痕？"段消融转眸看他，"汤洒了。"
萧无痕这才惊觉衣袖浸了热汤。他慌忙起身，却撞上南霁云关切的目光："可是累了？脸色不太好。"
"弟子失礼。"他扯出乖巧的笑，"想起丹炉还温着药..."
段消融放下玉箸："去吧。"
萧无痕躬身退下，转身时瞥见南霁云为师尊添茶的手势——那么熟稔，仿佛做过千百次。
听雪阁的门在身后关上，他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眼底翻涌着化不开的黑暗。
丹房内，炉火映照着萧无痕专注的侧脸。药鼎中琥珀色的药液翻滚沸腾，发出细微的咕嘟声。
他凝视着跃动的火舌，变强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不是为复仇，不是为证明，只为能堂堂正正站在师尊身侧，让世间再无人敢近她三尺。
炉火突然爆出个火星，在他手背烫出红痕，却浑然不觉。
"还不够......"
萧无痕往炉中又添了株雪灵芝。他要炼最强的丹，修最强的法，到那时，所有觊觎的目光，都将被他斩落尘埃。
丹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萧无痕心头惊喜，师尊此时竟会过来。竹门开启的瞬间，他脸上所有阴郁都化作了恭敬。
"师尊。"
段消融一袭白衣立在月光下，她目光扫过尚有余温的丹炉："又熬夜炼丹？"
"嗯，弟子不困。"萧无痕垂首，余光只敢注视着师尊的裙摆。
"刚才听你师叔说，仙魔交界处出现了九幽秘境，三日后开启。"段消融踏入屋内，正色道，"你可愿随我同去?"
"当然愿意..."萧无痕脱口而出。随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流露一丝落寞，“只是那里危险，弟子现在只是筑基，怕是会连累师尊。”
段消融眸光微动，指尖轻抚过腰间的揽月剑："你快要结丹了吧。"
萧无痕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月光透过窗棂，在师尊清冷的轮廓上镀了层银边，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清晰可见。
段消融转身望向窗外，"九幽秘境深处，有契合你半魔体质的结丹材料，若能得到，你日后的修仙路会更为顺遂。”
这句话像一把火，烧得萧无痕心口发烫。他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师尊竟为他这般费心。
"弟子...定不负师尊期望。"他低头行礼，掩饰眼中的炽热。
段消融没察觉异常，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出发前，把这个背熟。"
萧无痕双手接过，神识一扫便怔住了——这竟是《净魔诀》，可以让他的半魔之体不受秘境内魔气干扰。
"弟子多谢师尊。"
萧无痕望着师尊离去的背影，手中的玉简变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