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傅泠舟带苏渔来到一座阁楼前,阁楼守卫森严,仅次于乾元殿。
从福禄手里拿过钥匙,傅泠舟拉着苏渔打开阁楼大门。
“我的私库。”
没有想象中的金光熠熠,陈列架上有各类兵器、古董字画。
还有零星一些杂物,
再往里一点,是摆放整齐的箱子。
显眼处,玄金色甲胄挂在人型架上。
线条刚劲凌厉,凛然不可犯。
苏渔靠近它,轻轻触碰它,铁甲上有数道划痕,玄色里渗透暗红色干涸血迹。
“这是你上战场穿的战甲吗?”
傅泠舟没想到苏渔会第一时间去看那件玄甲。
他站到苏渔身后,凝视曾经的“战友”,瞳色幽深,“是啊,这件战甲陪我打过八场战役。”
十六七岁,正是窜个头的时候,这件战甲还是十七岁那年新定制的。
只短暂陪了他半年。
“战场上,是不是受过很多伤啊?”血迹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敌人的,但打仗哪有不受伤的。
苏渔转身仰头看他,身姿挺拔,西肢修长,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生死时刻才能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
傅泠舟眸色愈暗,他伸手从左胸口比划到肚脐眼上方,“这里到这里,被砍过一刀,那次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那时的傅泠舟也没什么求生意志,几乎就是仗着年轻硬生生挺了过来。
苏渔视线随着他的比划移动,将近二十厘米的伤口,她很难想象他当时怎么扛过来的。
她胸口沉闷,却故作轻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傅泠舟深以为然,他的福气真的就在他身边。
“看看别的吧,这里面有一些我母妃留下的东西,你要是喜欢都可以拿去。”他随手打开一个箱子。
箱子像是套娃,里面又堆叠许多精美的漆木盒。
傅泠舟熟练地拿起一方木盒,里面单独放着一个通体透亮温润的翠色玉镯。
听福禄说,这是母妃生前贴身佩戴的镯子,薨逝前特意交代福禄,这玉镯是留给他未来妻子的,要小心封存。
取出玉镯,他想给她戴上,苏渔左手腕是之前他供奉给她的金手链。
傅泠舟将指节搭在金手链上,“这个戴右手,镯子戴左手好不好?”
大多人常用右手,苏渔也不例外,玉镯容易磕碰,还是戴左手安全一些。
那玉镯一看就很贵重,傅泠舟又说是他母妃留下的,他从未见过他母妃,苏渔实在不好意思把他的一点念想薅走。
苏渔抽回手,“这个是你母妃留给你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你送我的首饰很多,不缺这一个。”
“之前供奉的首饰里,也有我母妃留给我的,我用不上,本身也是想送给你的,你也不想这些珠宝蒙尘吧。”
“你可以给你未来的妻子啊。”苏渔脱口而出。
自己母亲的首饰留给未来的妻子,从古至今都很正常啊。
闻言,傅泠舟眼神暗淡下来,“我现在没有娶妻的打算,苏渔,它很衬你,如果母妃知道我把它送给救了云渊的神女,母妃也会高兴的。”
他并不打算再让她拒绝,首接将镯子套上她的左手腕。
又将金手链取下,准备戴到她的右手腕。
苏渔一把按住他的手,“戴一个就好了,金手链就先不戴了。”
她把手链塞进袖口里。
苏渔收下玉镯,傅泠舟的眉眼这才重新亮起,他就着她的手腕玉镯,苏渔只当他是在怀念母妃,任由他动作。
片刻后,傅泠舟才收回手,将撩起的袖子翻下,遮住那片洁白手腕。
苏渔开始打量这座库房,箱子里大多都是一些易碎的摆件,还有玉玦。
云渊的男子喜好佩戴玉玦,傅泠舟因着常年打仗,没有这种雅致的习惯,这些玉玦大多都是别人送的,他懒得戴,都丢进库房。
苏渔又在不起眼的箱子里发现三顶发冠,她从未见傅泠舟戴过。
“这三个发冠干嘛用的?”
傅泠舟目光落到三顶发冠上,愣了一瞬,声音淡淡,“我行冠礼的发冠。”
行了冠礼,那意味着男子了,是男子一生极为重要的事。
苏渔听说过,却没真正见过行冠礼的仪式。
“冠礼的时候一定很热闹吧?”她好想看看古代冠礼是怎么个流程啊。
傅泠舟垂眸,他没有冠礼,母妃早就薨逝,渊景皇帝不喜他,他去年弱冠,云渊还处在天灾人祸里。
渊景皇帝以国难当前,皇室更该厉行节俭为由,没有为他举办冠礼,只送了这三顶发冠过来。
触及苏渔隐隐兴奋期待的眼睛,他扬唇轻笑,“苏渔想看吗?我可以戴给你看。”
“可以吗?”
傅泠舟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可以。
他从装母妃遗物的箱子里取出母妃生前惯用的铜镜和梳子。
放在架子上,又拉过一个木箱,充当凳子。
一切准备好后,他坐在木箱上,心跳开始加速,他要用母妃的镜子和梳子,在他心悦之人面前行冠礼。
他一手扶在紫金冠上,一手抽出固定发冠的簪子,精美的发冠被他取下放置一旁。
墨发倾泻下来,懒懒搭在肩上,他拿起头梳梳理。
冷白的手指与乌黑的发丝交缠。
傅泠舟和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梳发的苏渔在铜镜中对上视线。
铜镜昏黄,并不清晰,一片朦胧里,傅泠舟优越的眉骨、挺拔的鼻梁、水红的唇瓣,都显得格外突出。
他真的漂亮的过分。
苏渔看晃了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傅泠舟己经把发冠戴好。
“第一顶是缁布冠,寓意‘弃幼志,己’。”
这是三顶发冠里最朴素的一顶。
苏渔绕到他身侧,他坐着,她站着。
缁布冠被他工整地戴在头上,更显温润。
他袖子下的手无措握紧。
“很好看,可以拍张照吗?”
苏渔想记录下这一时刻。
傅泠舟点点头。
第一次拍照,他局促地抿着唇,不知作何表情。
苏渔半蹲下,与傅泠舟持平,“看这里,笑一个。”
傅泠舟听话地扯起一抹僵硬的笑。
“我们来张合照吧。”
苏渔坐在傅泠舟身边,头往他那边靠去,笑看着镜头,而傅泠舟则微微侧头,目光停留在苏渔侧脸上。
合照完,苏渔又起身站在傅泠舟右前方,示意他继续。
“第二顶是皮弁,着皮弁,可服役,寓意男子需担起国家兴亡的职责。”
苏渔照例给傅泠舟拍照,有了上次经验,傅泠舟的笑容自然许多。
这次合照,两人都面对镜头,头都向对方的方向偏着,亲密无间,甚至两人的发丝都部分重叠在一块。
傅泠舟耳尖微红,在苏渔起身后,迅速换上下一顶。
“第三顶是爵弁,寓意承担家族祭祀与责任。”
爵弁顶上呈长条形,两边有朱缨垂下。
鬼使神差的,苏渔伸手捏了捏朱缨。
温热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傅泠舟发烫的耳尖,苏渔想要收回手,却被他轻轻握住。
他眸色难明,大拇指无意识地苏渔的手背,嫣红的唇轻轻吐字,“也寓意可以娶妻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