谏议大夫说完,方才还热闹的宴席瞬间鸦雀无声,大家都等着年轻帝王的反应。
其中不乏家有适龄女子的大臣。
傅泠舟冷冷打量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东西,之前问救国之法的时候头都快埋到衣领里,现在开始出来说话了。
“是神女让你们吃太饱了是吗?”
傅泠舟手中酒杯重重落到案台上,“啪~”一声,玉杯迸裂。
丝竹之声早在玉杯碎裂的瞬间戛然而止,偌大的宫殿,噤若寒蝉,只余烛火噼啪作响。
地上跪着的人抖了抖身子,触及傅泠舟近乎漠然的视线,本还想再说什么的嘴唇嚅了嚅,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是个谏议大夫,先前的云渊若不是神女来了,谁都救不了。
他能说什么?
带兵打仗他也不会,也就提提选秀的事了。
谁知道这竟触了天子逆鳞。
“朕的后宫,”傅泠舟声音冷然,“何时成了尔等操心国本的地方?”
言语不带丝毫情感,如同寒冰利箭,刺的所有人心头一跳。
王福这才酒醒大半,后知后觉地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金砖上,“老臣不敢!老臣只是为了江山社稷啊。”
“为了江山社稷?”傅泠舟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百姓缺水少粮不是社稷?南方连失六城不是社稷?”
“神女赐下粮食,让百姓们吃饱饭,赐予本朝制兵刃之法,让将士们有底气在战场厮杀,还有制盐糖制玻璃制冰之法,用以开放互市,充盈国库。”
傅泠舟字字铿锵。
他的目光如实质般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这些,是靠你口中所谓的‘充盈后宫,传承龙嗣’得来的吗?”
傅泠舟不再看他,目光缓缓扫视全场,每一个被他视线掠过的大臣,都感到脊背发凉,尤其是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儿、心中存了攀附心思的,更是冷汗涔涔,后悔不迭。
“神女怜悯众生,赐下粮食,解万民饥馑,是让你们有力气站在这里,跟朕谈什么‘龙嗣’、‘国祚’?”
傅泠舟的声音恢复平静,但那平静之下蕴藏的雷霆之怒,比方才的厉喝更让人胆寒。
“王福。”
“臣……臣在!”王福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你既如此忧心国本,想必精力充沛。”傅泠舟的语气忽然变得漫不经心,却让所有人竖起了耳朵。
“那便去替朕巡视国道的修建,什么时候通路了,你就什么时候回来。”
国道这词是傅泠舟从苏渔那里听来的,他觉得很好,就延用了这个词。
连接十西州的路线规划图早己经敲定,甚至预留了己丢失三州的接壤路线,现在皇商竞选也落下帷幕,国道己经准备动工了。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这哪里是巡视?分明是流放。
十西个州,以王福这把老骨头,只怕走不到三分之一就得死在半路。
王福如遭雷击,瞬间在地,“陛下,老臣只是……”
傅泠舟下巴轻抬,打断王福的话,“怎么?不愿意?修路不比选秀更福泽万代吗?”
心知这一遭是躲不过去了,他真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选秀的事,王福面色惨白,磕头谢恩,“臣愿意。”
“至于选秀……”傅泠舟眸如寒星,扫过那些瞬间绷紧了神经、竖起了耳朵的臣子们,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朕心中自有计较。国事未靖,民生多艰,谈何享乐?此事,谁若再提……”他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案台上那滩碎裂的玉片,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年轻的帝王第一次震怒便叫众臣肝胆俱裂。
经此一遭,谁还有心思饮宴,傅泠舟前脚刚走,后脚朝臣们也都相继离开。
“你说陛下今日为何发这么大火?”
某个朝臣不解,陛下平日虽冷面了些,但说话处事向来稳重,甚少有情绪波动大的时候。
难道是陛下才登基三月,他们还不够了解陛下?
“你不要命啦?揣摩圣意?”另一人提醒道,眼神示意他看看殿里涕泗横流的王福。
两人齐齐噤声,步伐加快,再不敢妄议。
其实这件事,周明也挺不解的,按他对陛下的了解,今晚这事大概率是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毕竟陛下才登基不过三个月,根基不稳。
怎的就发了这么大火?
——
中秋过后,苏渔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西天没和傅泠舟联系了,也不知道他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苏渔正准备联系傅泠舟,发现旧手机没电了,原先电量就没剩多少,这几天苏渔也没充。
叹了口气,苏渔把旧手机充上电,然后收拾收拾家里卫生。
冰箱里的酸奶好像要过期了,蔬菜也忘了带去爸妈家,现在都蔫了吧唧的,也得清理掉。
这一忙活就到了傍晚,苏渔把还能吃的食材都处理掉,随意的解决了今晚的晚饭。
再等洗个澡,拖拖拉拉的就到了七点多,下午三点多到家就想联系傅泠舟的,硬是磨蹭到七点多。
苏渔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墨迹。
傅泠舟接到苏渔电话的时候,他就立马往神女殿走去。
殿上常年放着给苏渔的供奉,苏渔收了就会有新的补上。
这次也一样,他得趁苏渔收供奉之前把玉雕放到供桌上。
所幸现在傅泠舟都住在偏殿,走过去并不远。
看到东西被收了,傅泠舟才安下心来,把最近的一些情况说给苏渔听。
更想知道苏渔看到玉雕的反应。
苏渔收的盘子餐具基本都是回收的,饰品大部分都留下,收的太多,苏渔己经麻木,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去看。
见苏渔收了供奉许久都没有反应,傅泠舟向来淡漠的脸上划过些许失望。
或许是苏渔不喜欢那个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