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竟有如此奇妙的事情么?
“告诉我,”楚望钧俯身,薄唇在距离耳垂寸许处停住,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廓,“顾意,是你,对吗?”
那嗓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碾出来的,带着蛊毒般的执念。
榻上的人睫毛突然颤抖起来,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中了。
这样的反应让楚望钧瞳孔骤缩。
顾意……
顾意!
顾意——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一声声炸开,楚望钧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再也不会有机会喊出这个名字。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等小皇帝长大亲政,就同她去殉葬的准备。
可如今——
上天垂怜!他亲身埋下的一具焦骨,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死而复生,重新回到他的眼前。
楚望钧指尖微微颤抖,轻轻着她颈间的红痣,力道逐渐加重,带茧的指腹磨的那细嫩的皮肉微微泛红,“小骗子。”
这三个字裹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落在人耳畔时已经支离破碎。
真是不能指望能从她……不,是他……嘴里听到半句实话。
藏了这么久,他的顾大人,真是擅长满口真假参半的鬼话。
榻上的人无意识蹙眉,默默蜷起身子,试图躲开这恼人的触碰。
似是为了确认什么一般,楚望钧垂眸,指尖轻轻挑开了她的衣襟。
衣襟微敞的瞬间,一抹丰盈雪色撞入眼帘,楚望钧猛地松手后退,喉结剧烈滚动。
“来人!”
“王爷。”门外传来陆培风的声音,“端王府那边……”
“不管他,”楚望钧冷声打断,又看了眼榻上人,才不舍得上前拉开门,“派人细去查查姜云湄的底细,事无巨细。”
“……夫人?”陆培风奇怪,进府时不就查过一次吗?难道有什么疏漏?
“本王要知道她生平所有。”顿了顿,又补充,“对了,特别是这段时间的。”
“是。”陆培风领命而去。
房门重新合上,楚望钧回到榻边。
烛火摇曳中,榻上人又无意识蜷缩成防御姿势。
楚望钧凝视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欢喜之后,心头突然萌生出一阵刺痛……
他原以为自己是会欢喜的,可是——
他的顾大人,那个在朝堂上与他针锋相对的顾大人,竟以这样的方式,死而复生到了女儿家体内。
这种事,顾意他如何能接受的了?
楚望钧想起从前顾意那朝堂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再看着榻上纤细柔软得不可思议的人。
“难怪……”他低语,声音里浸着说不出的复杂。
难怪顾意从开始就选择一直藏着掖着,不愿意承认。
一个彻头彻尾的男儿郎,如何能接受一朝醒来变成一个闺阁女儿家?况且,从前的顾意还是最厌恶别人说他生得秀气的。
这种荒唐事,换做是谁都难以启齿。就算换作是他,也断然是接受无能的。
可是……总比死了要好。
像是不许人逃避,楚望钧半强迫的将她蜷缩的躯体展开。
又伸手,轻轻拨开她额角的碎发,指尖展平她微蹙的眉头,带着几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爱重。
“男的也好,女的也罢。”楚望钧声音哑的不成样子,“顾意,这次,你休想再逃。”
昏迷中的人无意识地颤了颤,像是察觉到危险一般往被子里藏,却被他扣住手腕。
掌下的肌肤突然传来细微战栗,楚望钧清晰地捕捉到她唇间溢出的气音:“狗东西……”
楚望钧低笑出声。
“顾大人,好久不见了。”那嗓音里压着浓稠的、化不开的狂喜执念。
他眸色更深,贪恋地描摹着她的五官,从微颤的睫毛到苍白的唇,每一寸都像是要刻进骨血里。
指腹抚过她微启的唇瓣,触到一声微弱喘息。
最终,他俯身,将克制了许久的思念与疯狂都倾注在一个吻上,隐忍又克制的吻落在她额心:“宝贝,我们来日方长。”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纱帐上,纠缠成一团解不开的结。
窗外更漏声声,顾意蜷缩在楚望钧的床上,除了时不时因为不适而无法抑制住溢出的痛苦声音,就没别的声音了。
楚望钧老老实实,端端正正靠坐在榻边的椅子上,直勾勾看着人。
他的眸光一瞬不瞬的,齿间时不时研磨那个名字,仿佛要嚼碎这么久以来的蚀骨相思。
顾意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微亮。
她睫毛轻轻颤动,却迟迟不愿睁眼。仿佛只要不睁开眼,她就能永远逃避那个挥之不去的问题——
昏倒前打了楚望钧一巴掌的事。
唉,这可如何是好。
顾意咬住下唇,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那个画面,每想一次,心就往下沉一分。
连抚养他长大的先帝怕是都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更别说一巴掌,楚望钧这次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她现在逃跑来得及吗?
……大不了姜云湄这身份她不要了!
“醒了就睁眼。”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惊得她浑身一颤。
她不得不将眼睛睁开了一条小小的缝,小心扫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这紫檀木床,带着金线暗纹地帐顶,这不是楚望钧的房间吗?!
而且刚刚的声音……
顾意骤然偏头,正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楚望钧就坐在床边,身上还是昨夜的衣衫,带着明显的褶皱,连发冠都没卸下,显然就这样衣衫未褪的守了一整夜。
这是恨不得第一时间兴师问罪吗?
“王、王爷……”她心虚地开口,声音有些微哑,慌忙要起身,却被一只修长的大手给按回了床上。
楚望钧的动作十分轻柔,眼神也温和的不可思议:“别起来,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顾意怔住,瞪大眼睛,连呼吸都滞了一瞬。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她昨天可是结结实实打了楚望钧一巴掌,依楚望钧的性子,此刻应该冷着脸兴师问罪才对,怎么反倒这般反常?
楚望钧他……是不是脑子被她打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