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的手僵在半空,掌心火辣辣的疼。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泛红的指尖,夜风拂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惊恐地抬起视线,正对上楚望钧缓缓转过来的脸。
月光下,他舌尖轻抵了抵被打的颊侧,那清晰的指印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醒目,眸色越发晦暗。
一时间,顾意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楚望钧指节蹭了下发烫的脸颊,忽然低笑出声,那笑意未达眼底,比冬日的冰凌还要凉:“好得很。”
他抬手示意侍卫退下,动作从容的仿佛那一巴掌只是幻觉,“看来还是本王太纵着你了。”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人心上,顾意喉头发紧,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廊柱。
她要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楚望钧能信么?
她看着楚望钧俯身逼近,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他身上的冷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让她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顾意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可下一刻,她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直接陷入了黑暗。
“……”看着缓缓倒向自己的人,楚望钧眸色渐深。
月光下,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唇色都褪尽了,泛着青白。
他伸手扶住人,她身上的衣服都透着冰凉。
不对劲。
“来人,”楚望钧突然将人打横抱起,沉声道,“传太医!”
四周是有暗卫守着的。
听到命令,阴影处立即闪出一道身影,“属下这就去办。”
楚望钧抱着人,径直往主院走去。
怀中人轻得仿佛没有重量,素白的裙裾在夜风中飘荡,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云。
摄政王府有太医常驻,来的很快。
主院的灯火早已点亮,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时,楚望钧正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着指间扳指。
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地上,像把出鞘的剑。
“王爷,”老太医躬身行礼,花白胡须微微颤抖,“不知王爷是何处不适……”
“给她诊脉。”楚望钧打断了太医。
老太医回头看了眼,这才注意到榻上安静蜷缩的身影,唇色淡得几乎与脸色融为一体,唯有颈间那点痣红得刺目。
看着情况就不大好。
老太医忙提着药箱上前,小心搭了脉。
不久后,他面色微变。
指下的脉搏时急时缓,隐隐透着股诡异的滞涩感。
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夫人,这、这脉象……”
“说。”楚望钧眸色微沉。
“夫人这脉象……”抬头小心看了眼摄政王阴沉的面色,老太医斟酌着词句,道,“像是……像是中了奇毒。”
“什么毒?说清楚。”
老太医额头沁出些冷汗,为难道:“此毒诡谲,老臣一时难以辨明,但老臣可以先施针稍加稳住毒性……”
“那就施针。”楚望钧一撩衣袍,在床边的紫檀木椅上坐下,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被人盯着,老太医颤巍巍地取出金针,在烛火上细细灼烧。
当第一根针没入腕间穴位时,昏迷中的人突然轻颤,似乎是觉察到外界威胁,无意识地抓握,似乎想要阻挠。
楚望钧反手按住了她乱动的手腕,“继续。”
老太医战战兢兢地下针。
第二针刚落下,顾意颤抖了下,另一只手猛地去抓楚望钧按住自己的手,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唔……”抓不动,一声透着委屈的呻吟从她唇间溢出。
楚望钧却纹丝不动,只沉声道:“继续。”
半晌,老太医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王爷,针已施完,夫人体内的毒暂时压制住了。老臣再去开些药,等夫人醒了再服下。不过……”
老太医话音还未落,床榻上的顾意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唇间溢出一丝暗红的血。
楚望钧猛地起身:“怎么回事?”
“王爷放心,”老太医躬身,慌忙解释道,“夫人这淤血吐出来,对她反倒是好事。”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只是,夫人今夜怕是还会有些谵妄之症,比如神志不清,分不清时间地方,甚至……”
“甚至什么?”楚望钧眸色微沉。
老太医偷瞄了眼他面上的指印,小心开口道,“甚至产生幻觉,产生攻击行为……”
楚望钧冷笑了一声,“她敢。”
再让她得逞,他就是狗。
“狗东西……”床榻上,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呢喃,轻得像是幻觉。
屋内瞬间一静。老太医瞪大眼睛,手中药箱差点掉在地上。
“你下去吧。”楚望钧挥了挥手。
老太医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下了。
房门轻轻合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嗒”声,室内只剩了二人。
楚望钧缓缓抬腿,一步步走向床榻,目光始终紧锁在榻上那张苍白的脸上。
怎么连骂人的腔调,都和那个人如出一辙?那咬牙切齿又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语气,当真像极了那人每次被他惹恼时,暗地里骂他的模样。
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人,这般骂过他。
楚望钧俯身撑在人枕边,修长的手指抚上那纤细的脖颈,在红色的小痣处轻轻,声音透着几分危险:“骂谁呢?嗯?”
昏迷中的人似乎是觉察到危险,无意识地偏过头,将半张脸埋进锦枕里,像只躲避现实的鸵鸟。
楚望钧不依不饶的将人从被褥里薅出来,指尖捏着下巴不让她躲闪,“说话。”
躲无可躲的情况下,榻上人唇瓣轻颤,喉咙里又溢出一声模糊的声音:“楚望钧……你混蛋……”
这声轻若蚊蝇的咒骂,却让楚望钧眸色骤暗。
他捏着人下巴,指腹无意识地净了她唇角的血迹。
她抿着唇,微微偏过头去。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那个在朝堂上与他针锋相对的顾大人,也是这样倔强地抿着唇,眼里盛着不服输的光。
当巧合过度存在的时候,那就一定不是巧合了。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楚望钧紧绷的侧脸。
他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