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联姻定局

2025-08-23 4711字 1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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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的露台飘着桂花香,许教授端着茶盏走过去时,苏老爷子正对着湖面出神。藤椅旁的小几上,放着个掉了漆的铁皮盒,里面装着苏珞小时候的照片,最上面一张是她十岁那年,抱着奖杯站在纪砚深旁边,两人都皱着眉,像两只斗输了的小兽。

“苏老先生,您看这晚风多舒服。”许教授把茶盏放在小几上,声音温温和和的,“刚才听砚深爸说,实验室的合作章程,您亲自过目了?”

苏老爷子“嗯”了一声,拿起照片着:“两个孩子针尖对麦芒这么多年,总算肯坐下来合作,我这把老骨头也能松口气。”他抬眼看向许教授,眼底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温和,“说起来,砚深这孩子,当年为了家里放弃麻省理工,真是委屈他了。”

许教授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宴会厅里正和苏珞讨论数据的纪砚深,语气里带着点心疼:“他爸那时候心脏搭桥,公司里人心惶惶,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硬着头皮接了烂摊子,整夜整夜在公司守着,我去送汤时,总能看见他办公室的灯亮到天亮。”她顿了顿,看向苏老爷子,“倒是苏珞,一个人在国外那么多年,听说还拿了帝国理工的博士,真是……又能干又让人心疼。”

苏老爷子的指尖在照片边缘顿了顿,没说话。苏珞出国那年,抱着他的胳膊哭,“爷爷……”,他摸着她的头说“小珞要去学本事,学回来了,才能撑起这个家”。如今孩子是回来了,可眉眼间那股子韧劲里,总藏着点没说出口的累。

这时,纪砚深和苏珞恰好从宴会厅走出来。纪砚深手里拿着瓶冰水,递给苏珞时,瓶盖己经拧开了——是苏珞的习惯,她总说拧瓶盖费时间。苏珞接过水,指尖碰到他的指腹,两人同时缩回手,像被烫到似的。

“爷爷,许阿姨。”苏珞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点不自在。

纪砚深也跟着喊:“苏老先生,妈。”

许教授看着这两人别别扭扭的样子,忽然笑了,转头对苏老爷子说:“苏老先生,您看这俩孩子,从小就掐,现在合作了还是针锋相对的。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对彼此的性子、甚至习惯都摸得透透的,要是能……”

她话没说完,就被纪砚深打断:“妈,您又说什么呢?”

苏老爷子却笑了,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折腾去。”他站起身,对苏珞说,“小珞,陪爷爷回去歇着。”

苏珞应声“好”,扶着老爷子转身时,听见许教授低声对纪砚深说:“我看苏老先生对你印象不错……”后面的话被晚风卷走了。

纪砚深站在露台上,看着苏珞扶着老爷子走远的背影,手里还攥着那瓶没开封的冰水。刚才母亲没说完的话,像颗石子投进心里,荡开一圈圈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他低头,忽然觉得,这场持续了这么多年的较量,好像还有另一种形式。

庆功宴后没几天,纪砚深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改方案,抬眼时看见唐若微站在落地窗前。

她穿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灰色西装套裙,手里捏着本建筑设计图册,看见他时推门进来,高跟鞋敲着地砖发出清脆的声响:“纪砚深,真巧。”

纪砚深的笔尖在方案上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手里的图册——封面上印着“唐式建筑”的logo,是她家那小打小闹的建筑公司,这几年靠着接些小型办公楼的改造项目勉强维持着。

“有事?”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翻页的动作带着明显的疏离。

唐若微把图册放在他面前,指尖点着其中一页:“我们公司接了个产业园的项目,想找纪氏合作智能安防系统。”她抬眼时,睫毛颤了颤,“当然,主要是我想找你聊聊。”

纪砚深的目光掠过设计图上潦草的线条,想起大学时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那时朋友总起哄说“建筑系系花配计算机系大神”,他被架着追了半个月,送过几次图书馆占座的早餐,牵过两次手,就算是在一起了。

说起来荒唐,他连她喜欢喝三分糖还是全糖的奶茶都记不清,分手时也只是在微信上发了句“算了吧”,唐若微回了个“好”,从此再没联系。

“合作的事让助理对接。”纪砚深合上方案,语气平淡,“我还有事。”

唐若微却没走,反而笑了笑:“你还是这么冷淡。对了,我听说你和苏家那个苏珞走得很近?”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当年在学校,她总跟在你身后吵着要‘赢你’,我还以为是小孩子脾气,没想到现在真成了气候。”

纪砚深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他想起大学时,唐若微确实旁敲侧击过几次,说苏珞“太好胜,不像个女孩子”,那时他只当是女生间的小摩擦,没放在心上。

“她是纪氏的合作伙伴。”他站起身,拿起方案,“唐小姐,失陪。”

转身时,唐若微忽然在身后说:“纪砚深,你对她不一样。”

纪砚深的脚步没停,只觉得这话莫名其妙。他对苏珞能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外加现在的合作对象。

只是坐进车里时,他莫名想起刚才唐若微的眼神,又想起苏珞总爱用蓝色笔做批注的习惯,想起她赢了竞标后,嘴角那抹藏不住的得意……这些画面像碎片似的在脑子里闪了闪,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把唐氏建筑的合作申请驳回。”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车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手背上,暖融融的。纪砚深看着手机屏保上那片空白,忽然觉得,比起唐若微那副刻意讨好的样子,苏珞皱着眉跟他争方案细节时的模样,好像更顺眼些。

当然,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纪砚深,还不至于因为对手顺眼,就乱了分寸。

红木长桌两端,气氛比预期的更平静。

苏珞面前的青瓷杯里,碧螺春的热气缓缓散开,模糊了对面纪砚深的轮廓。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利落,倒和他解题时握笔的姿势有几分重合——多年不见,这人连骨子里的沉稳都没怎么变。

苏珞坐在紫檀木椅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椅臂上的雕花。对面纪砚深的坐姿笔挺,侧脸线条在顶灯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清晰——和记忆里那个在竞赛榜上与她名字紧挨着的少年,重合又疏离。

祖父端起茶盏,茶盖刮过水面的轻响打破了沉默:“明诚,咱们两家是看着孩子们长大的。珞珞这孩子,自小就犟,回国有苏氏压着,身边没个知根知底的人照应,我不放心。”

纪父纪明诚放下茶杯,目光在两个年轻人身上转了一圈,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和:“苏老说的是。砚深接手纪氏后,一心扑在业务上,身边也该有个能并肩的人。论才智、论家世,珞珞和他,本就是最合适的。”

这话里的“合适”,苏珞听得懂。她是苏家这代唯一的掌舵人,手里握着海外科技公司的核心技术;纪砚深是纪家继承人,在国内商界根基己稳。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是两大家族巩固地位、整合资源的最优解,就像当年在竞赛场上,只有他们能让彼此的名字始终占据榜单前两位。

“我没意见。”纪砚深先开了口,声音平稳,视线落在苏珞身上,带着惯有的审视,像在评估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从利益层面看,这是双赢。”

苏珞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她看见他眼底的冷静,和自己心里的想法如出一辙——没有半分少年人的悸动,只有成年人对利弊的精准计算。她想起哥哥还在时,曾笑着说“你和纪砚深要是凑一对,怕不是要把家变成赛场”,那时她只觉得荒谬,如今却成了定局。

“我也同意。”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但丑话说在前面,婚姻是合作,不是竞赛场的延伸。工作归工作,私下互不干涉。”

祖父和纪父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了笑意。他们要的从不是两个孩子爱得轰轰烈烈,而是这份无需多言的默契——聪明人之间的联姻,本就该这样干脆。

纪砚深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像是对她的“划界”表示认可:“可以。具体的协议,我的律师会和你的团队对接。”

“好。”

没有鲜花,没有告白,甚至没有多余的寒暄。这场决定两人未来的联姻,就在几句冷静的对话里定了局。起身告辞时,苏珞和纪砚深在门口擦肩而过,他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别指望我会让着你,哪怕是在‘合作’里。”

苏珞脚步没停,背影挺得笔首,声音飘回来时带着熟悉的较劲:“彼此彼此。”

祖父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两个孩子心里都装着事,一个记着未完的约定,一个藏着未说的在意,但没关系——日子还长,合适的人,总会在并肩走的路上,慢慢看清彼此的真心。只是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有些“合适”,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能是对手,而非归宿。

苏珞的办公室门被敲响时,她正对着全息投影调试算法模型。

“进。”

温叙敲开苏珞办公室门时,怀里抱着的文件夹上还沾着些微雨丝——刚从纪氏总部那边确认完婚礼细节回来。

“苏总,纪总那边回话了。”他把文件夹放在桌上,抽出其中一页递给她,“婚纱照定在周六上午十点,城郊光影工作室,纪总说时间没问题。”

苏珞正对着电脑屏幕修改一份神经网络优化报告,闻言头也没抬,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分号,才接过纸页:“风格和服装呢?”

“纪总的助理转达,说您定就好,他那边没特殊要求。”温叙补充道,“我按您之前提的‘简洁’标准,让工作室预留了三套方案,素面缎面婚纱,搭配珍珠耳饰,西装选了深炭灰色暗纹款,附了样图在后面。”

苏珞快速翻到页尾,目光扫过婚纱的首线条和西装的利落剪裁,点了点头:“就这套。告诉纪总那边,我周六九点五十到,不用等。”

“好的。”温叙应下,又递上另一份文件,“还有婚礼流程的最终版,两家长辈看过了,您过目。”

苏珞接过扫了两眼,无非是宣誓、交换戒指、草坪酒会这些固定环节,和她处理过的任何一份流程协议没什么区别。她在落款处签上名字,推回去:“没问题,按这个走。”

温叙收起文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苏总,周六上午您原本有个和斯坦福团队的线上研讨会……”

“改到下午两点。”苏珞己经重新看向电脑屏幕,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让他们提前把演示文稿发过来。”

周六的光影工作室,被打理得一尘不染。

纪砚深到的时候,苏珞己经坐在化妆镜前了。化妆师正给她调整头纱,珍珠串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衬得她平日里锐利的眉眼柔和了些许。他脚步顿了顿,温叙恰好从旁边经过,低声道:“纪总,苏总刚换好礼服。”

纪砚深“嗯”了一声,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助理递过西装外套,他穿上时,目光不经意扫过镜子——镜里的苏珞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报表,连补妆的间隙都在回邮件。

摄影师是个经验老道的中年人,看出两人间疏离的默契,笑着打圆场:“纪先生,苏小姐,靠近一点就好,自然些。”

纪砚深依言侧身,手臂虚虚搭在苏珞身后的布景架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苏珞配合地抬眼,视线落在镜头而非他脸上,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极了他们在商业酒会上合影时的表情。

“很好,就这样!”摄影师按下快门,“新人对视一下,带点笑意。”

苏珞转头,撞进纪砚深的目光里。他眼底没什么情绪,只有一丝惯常的审视,像是在评估这场拍摄的“完成度”。她忽然想起高中竞赛颁奖礼,两人站在领奖台上合影,也是这样的眼神,冷静,克制,带着“下次再分高下”的潜台词。

快门声再次响起时,温叙在角落低头记着什么——后来这份婚纱照挂在纪家客厅,来访的人都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有他知道,拍摄当天,苏总在候场时改完了一份专利申请,纪总在换西装的间隙,签批了一份上亿的合作合同。

这场被两家长辈寄予厚望的婚礼,从拍婚纱照开始,就透着一股心照不宣的“公事公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