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丞，你醒了？”一个柔媚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喜悦。上官敏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挪到石床边，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你刚才好厉害……为了保护我……”
她的手还未触碰到他，一只大手便扼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滚烫如烙铁，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滚开！”
陈思丞猛地睁开双眼，那里面没有半分。他强行压内翻江倒海的躁动，用最后一丝清明，将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在手臂上，狠狠一甩！
“啊！”上官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再次被甩飞出去，比上一次更重地撞在石壁上，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男人。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诡异的赤色纹路，汗水混着血水，从紧绷的肌肉线条上滑落。他看都未曾看她一眼，踉跄着翻下石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毫不迟疑地冲向了石室门口。
那里，还残留着李若彤的一点气息，和一滩渐渐凝固的血迹。
上官敏捂着剧痛的胸口，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原本得意的脸庞，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惊慌与嫉妒。
为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心里想的，还是那个女人？
* * *
寒风如刀，刮过荒凉的戈壁。
月色惨白，将每一粒沙石都照得毫无生气。
李若彤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的路通向何方，她不知道，也不在乎。身体的伤口在寒风中阵阵抽痛，可再痛，也痛不过心里那个血淋淋的窟窿。
一步，两步……身后传来了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
这个世界上，己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回头去看了。
一只滚烫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那温度，与石室中那个男人身上的温度，一模一样。
“若彤！”
是他的声音，沙哑，急切，还带着一丝痛苦的声音。
李若彤的身体僵住了。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月光下，陈思丞的模样狼狈不堪。他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脸上身上都沾着血污，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耗尽了巨大的力气才追上她。
“放开我。”李若彤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像一潭死水。
“若彤，你听我解释！”陈思丞抓得更紧了，生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化作青烟消失，“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被下药了，我……”
“解释？”李若彤她笑了。那笑声在空旷的戈壁上回荡，“解释什么？是解释你为什么会和上官敏赤身地躺在一起，还是解释你为什么会为了她，毫不犹豫地对我下重手？”
她不想听任何的解释。
她的质问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陈思丞心上。他急切地想要辩解：“我没有！我当时神志不清，我不知道是你……”
“不知道是我？”李若彤猛地拔高了声调，积攒的所有委屈、愤怒、绝望，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化作滚烫的泪水，从她眼眶中汹涌而出，“那你知道谁是上官敏吗？你的身体倒是很清楚要保护谁啊！”
她用力地想甩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陈思丞！你混蛋！”
她终于崩溃了，泪水模糊了视线，只能对着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声嘶力竭地哭喊。
“我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我的家不要了，我的清白名声不要了，我爹娘的期望我也不管了！我这张脸……我这张脸当初为了守住清白，差点就彻底毁了！我千里迢迢，从京城追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我到底图什么啊？！”
“我图的，就是来看你跟别的女人在这里翻云覆雨吗？！”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凌迟着陈思丞，也凌迟着她自己。
陈思丞被她吼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说不是，想说他不知道她付出了这么多，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若彤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哭得更凶了，她像是要将这辈子所有的委屈都喊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丑过？是不是觉得我以前那副鬼样子，就算治好了，也永远配不上你了？”
她总是觉得他见过自己最丑陋的时候，所以很自卑。
她继续说道：“所以上官敏一勾引，你就顺水推舟了是不是？还是说……还是说你心里，从来，从来就没有过我？”
这个问题，她问得极轻，却也最狠。
她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个答案。
风声呜咽，戈壁死寂。
陈思丞只是抓着她，任由她的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在自己胸口，那点力道，远不及她话语的万分之一。
“若彤，我没有……”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你。”
其实陈思丞来这里之前确实只把她当成妹妹，只是今天这个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他才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那你怎么想我的？！”李若彤追问，泪眼婆娑地仰头看他，“你告诉我，在你陈思丞心里，我李若彤到底算什么？一个死皮赖脸的跟屁虫？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己故侍卫的妹妹？还是一个……根本不配被你放在心上的丑八怪？！”
长久的沉默。
李若彤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冷了下去。
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明白了。”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臂。
就在陈思丞以为她终于冷静下来时，她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了那句她藏了一辈子，也悔了一辈子的话。
“我喜欢你啊！”
她对着他，一字一顿地哭喊出来。
“陈思丞！我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在青城山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这么多年！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石破天惊。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陈思丞彻底僵住了，那只抓着她的手，也下意识地松了半分。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满脸泪痕，将一颗心血淋淋地剖开给他看的姑娘。她的爱恋，她的奔赴，她所有的骄傲与卑微，都在这一声泣血的告白里，袒露无遗。
而他，亲手将这一切，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