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的夜风裹着稻草的干燥气息扑面而来，场边的稻草人在月光下投下歪斜的影子。
江缘年牵着礼知岁站在入口处，指尖轻轻她的掌心，低声道：“小心脚下，这里的石缝里藏着‘窃声虫’，会模仿人说话。”
礼知岁低头看了看地面，果然见石板缝隙里爬着些指甲盖大小的虫子，通体漆黑，背上有层薄薄的翅膜。
“它们会伤人吗？”
“暂时不会。”江缘年弯腰替她拂开裙摆上沾着的草屑，“但要是听到它们模仿你的声音。”
他抬眼望向场中央的石碾子，月光照在上面泛着冷硬的光，“钉子就在碾盘底。”
话音刚落，场边的稻草人突然齐刷刷地转动脖颈，斗笠下的空洞对准了他们。
原本垂在身侧的草绳手臂缓缓抬起，指节处的稻草簌簌作响，像是在发出无声的警告。
“它们这是？”礼知岁往江缘年身后缩了缩，看着那些步步逼近的稻草人，后背泛起一阵凉意。
“它们在‘清点人数’。”
江缘年护着她往后退了半步，眼神扫过跟上来的罗曼西人，“晒谷场的规矩，外来者必须留下‘信物’才能靠近石碾子。”
罗曼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王勉，喘着气问：“什么信物？”
他怀里的黑册红光越来越弱，显然耗费了太多力量，他的脸色也苍白如纸。
江缘年指了指稻草人身上的破旧衣物：“它们缺件新衣服，用你们背包里最珍贵的东西换就行。”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罗曼怀里的黑册，“越珍贵的东西，换的‘通行时间’越长。”
黎琴立刻摸向背包，脸色骤变：“我的急救包不见了！”
她明明记得放在外侧口袋里，现在却空空如也。
张北也跟着检查背包，发现自己的工兵铲不知何时被换成了根普通的木棍，上面还缠着几根干枯的稻草。
“是稻草人偷的。”江缘年看着黎琴气急败坏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它们白天就盯着你们了，只是你们没发现而己。”
罗曼脸色凝重地按住怀里的黑册，像是在防备什么：“我们没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很清楚，江缘年说的“珍贵之物”指的是什么，但黑册是他们通关的唯一希望，绝不能交出去。
“那就没办法了。”江缘年摊摊手，拉着礼知岁往旁边的草垛旁退去，“你们慢慢商量，我们等会儿再过来。”
稻草人见他们没有交出信物的意思，动作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草绳手臂在空中挥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斗笠下的空洞里渗出淡淡的黑雾，渐渐凝聚成模糊的人脸形状。
“快！用黑册！”罗曼大喊着翻开册子，红光勉强撑起一道结界。
稻草人撞在结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草屑纷飞，却依旧源源不断地涌来，像潮水般拍打着脆弱的屏障。
王勉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黑血从嘴角溢出，溅在罗曼的衣袖上。
他脖颈上的青黑色淤痕迅速蔓延，眼睛翻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救……救我……”他抓着罗曼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的皮肉里。
“撑住！”罗曼咬着牙，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黑册，试图用红光压制王勉身上的死气。
可黑册的光芒越来越黯淡，连带着结界也出现了裂痕，稻草人的草绳手臂趁机伸了进来，缠住了黎琴的脚踝。
“啊——！”黎琴尖叫着想要挣脱，却被对方猛地一拖，整个人瞬间摔倒在地。
那些藏在石缝里的窃声虫突然炸开，扑到她的手臂上，翅膜振动的声音里夹杂着细碎的模仿声：“救命……好疼……”
那声音和黎琴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听得她头皮发麻。
张北连忙上前想拉她起来，却被一只稻草人抓住了手腕，草绳上的倒刺深深扎进皮肤里，渗出鲜红的血珠。
“岁岁，你看。”江缘年在礼知岁耳边低语，指尖指向石碾子的方向，“碾盘底下有动静了。”
礼知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石碾子微微晃动起来，碾盘与底座之间的缝隙里渗出银光，隐约能看到颗钉子的轮廓。
而那些围着结界的稻草人像是受到了某种吸引，动作渐渐迟缓，斗笠下的黑雾也开始消散。
“它们怕镇魂钉的气息。”江缘年轻笑一声，“只要拿到钉子，这些东西自然会退去。”
他看了眼腕表，“不过你们的时间不多了，结界撑不了一刻钟。”
罗曼咬了咬牙，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银质吊坠，塞进最近的稻草人手里。
那吊坠是个小巧的星星形状，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显然对他意义非凡。
“这个……够不够？”
稻草人接过吊坠，草绳手指轻轻着上面的刻痕，斗笠微微晃动，像是在点头。
紧接着，围在结界前的稻草人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通往石碾子的路，只是草绳手臂依旧高高举起。
它们是在警告他们不要超时。
“快去！”罗曼推了黎琴一把，自己则留下来维持结界，“拿到钉子就回来！”
黎琴忍着手臂的瘙痒和脚踝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冲向石碾子。
张北紧随其后，手里紧紧攥着匕首，警惕地盯着周围的稻草人。
两人跑到石碾子前，合力推动沉重的碾盘，石板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在这里！”黎琴指着碾盘下露出的银光，伸手想要去拿，却被突然冒出来的草绳缠住了手腕。
那些原本后退的稻草人不知何时又围了上来，斗笠下的空洞里闪着幽幽的绿光。
“时间快到了！”罗曼的声音带着喘息，结界上的裂痕越来越大，己经有稻草人伸手进来，抓住了他的衣袖。
江缘年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
一道微不可察的黑雾飞射而出，缠住了那根抓着黎琴的草绳，草绳瞬间僵首，接着化为飞灰。
“动作快点，我的耐心有限。”
黎琴愣了一下，连忙抓住机会抽出镇魂钉。
钉子入手的瞬间，周围的稻草人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
草绳手臂纷纷断裂，身体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很快就化作一堆普通的稻草。
结界的压力骤然消失，罗曼脱力地跪倒在地，怀里的黑册红光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微弱的余温。
王勉的抽搐渐渐停止，身体软得像滩泥，显然己经没了气息。
“第七颗钉子拿到了。”江缘年走上前，看着黎琴手里的钉子，眼底没什么情绪，“现在可以去下一个地方了。”
黎琴紧紧攥着钉子，看着倒在地上的王勉，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罗曼，突然问道：“下一个地方……还需要死人吗？”
江缘年没回答，只是牵着礼知岁往晒谷场出口走。
“下一颗钉子在祠堂，那里的‘老祖宗’脾气不太好，你们最好准备点‘孝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