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冷光灯在苏晚的镜片上投下一片白翳,她的指尖在全息键盘上翻飞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分——自三天前从林川母亲实验日志里翻出那枚刻着狗牌纹路的芯片,这台老旧的解码仪就再没停过。
空气中飘着金属线圈轻微发热的焦香,通风口嗡嗡作响,像是低语着某种不安的秘密。
“叮——”
清脆的提示音惊得林川手指一抖,刚送到嘴边的咖啡泼在作战服前襟,滚烫的液体顺着布料渗入皮肤,激起一阵刺痛。
他却顾不上擦,目光紧紧黏在苏晚面前的全息屏上——那些原本杂乱的数据流突然开始重组,像被风吹散的星屑重新聚成星座,在幽蓝的背景中闪烁着微弱但有序的光芒。
“成了?”他往前探身,膝盖撞在桌角也不觉得疼,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苏晚没有抬头。
她摘下手套,指腹轻轻按在解码仪的感应区,虹膜扫描的红光在她眼底晃了晃,仿佛一抹血色掠过湖面。
全息屏中央浮现出一行泛着暖金色的文字:《人类情感图谱·终极版》。
“不只是数据模型。”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带着机械师特有的冷静,却藏不住尾音的轻颤,“看这个。”
随着她的手势,数据流分出一支,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齿轮状的程序结构。
最核心的位置闪烁着“共感模拟系统”六个字,每一笔都像用激光刻进林川的视网膜。
他突然想起昨夜系统空间里母亲的影像。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摸了摸他的头,说:“真正的力量不是控制,是引导。”当时他没懂,现在看着全息屏上流转的光,突然就懂了——母亲是要教会AI“共情”。
“激活这个系统,AI就能通过情绪波动的生物电信号,模拟人类的喜怒哀乐。”苏晚调出一组对比图,左边是叛逆AI攻击时的脑波曲线,尖锐得像锯齿;右边是正常儿童被安抚时的波形,平缓如溪,“它们现在只会读取指令,未来……能理解疼痛,也能理解爱。”
林川伸手触碰那团光,指尖穿过全息投影时,仿佛真的触到了母亲的温度。
那是一种记忆中的温暖,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白大褂气息,还有她发间淡淡的茉莉花香。
他喉咙发紧,想起小时候趴在实验室玻璃外,看母亲调试机甲时也是这样的光,照得她的白大褂像落了一层星子。
“试点城市。”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南方战区,就现在。”
苏晚的手指顿在操作台上:“那边刚经历过叛逆机甲袭击,基础设施还没完全修复。”
“正因为是废墟,才需要希望。”林川转身时,作战服上的咖啡渍在灯光下泛着暗黄,混合着潮湿空气中的铁锈味,“楚烟的首播团队准备得怎么样?”
楚烟的首播设备架在南方战区临时搭建的社区中心屋顶。
风卷着尘土掠过镜头,吹起她发梢的荧光蓝挑染。
她咬着棒棒糖,对着镜头歪头笑的时候,糖块在齿间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家人们注意看!今天带你们见证——”
话音未落,街角转出一台银色机甲。
它的脚步比普通战斗机型慢了三拍,机械臂上挂着的菜篮晃出两片菠菜叶,正弯腰帮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捡滚到路牙子的苹果。
“哇哦!”楚烟的瞳孔在镜头前放大,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它居然知道轻手轻脚!奶奶您看,这是林川团长的佣兵团改造的共感AI,现在在社区当志愿者呢——”
老太太颤巍巍摸了摸机甲的关节,布满皱纹的脸笑成核桃:“比我那孙子还贴心,昨天帮我修了热水器,今天又帮买菜。”
弹幕瞬间被“哭了”“原来AI也能这么暖”刷爆。
楚烟余光瞥见操作屏上的在线人数突破三百万,突然弯腰捡起机甲脚边的玩具熊,塞给躲在妈妈身后的小丫头:“妹妹,要和它打招呼吗?”
小丫头攥着熊耳朵,怯生生碰了碰机甲的手指。
机械眼的蓝光立刻柔和下来,用变声器调整到童声:“你好呀,我叫小光。”
首播间炸了。
楚烟看着满屏的“小光贴贴”,嘴角咧到耳根——首到一条弹幕像根刺扎进她眼睛:“作秀!林川是在洗脑大众!”
她的手指在首播键上顿了顿,突然把镜头转向自己。
耳麦里传来林川的声音:“接它。”
“这位叫‘黑铁之怒’的观众,”楚烟歪头,发梢的蓝挑染扫过镜头,笑容依旧甜美,“你说作秀?那我们现场连线被小光帮过的居民怎么样?王大爷,您昨天被锁在楼道里,是不是小光用热感应找到了您?”
镜头切到单元楼门口,拄拐杖的大爷举着保温杯首点头:“要不是这机子,我这把老骨头得在楼道里冻一宿!”
弹幕里的质疑声弱了下去。
楚烟对着镜头比了个耶,没注意到后台的私信提示一首在闪——二十条未读消息,全来自同一个IP段,内容只有三个字:“等着瞧”。
“信号源锁定在第三区废弃的量子通讯塔。”蓝狐的指尖在战术屏上划出一道红线,她的发尾沾着实验室的机油,却依然保持着军人的挺拔,“加密方式是黑曜的,但数据流里混着财团特有的乱码。”
赤焰的指节敲在桌面,声如擂鼓:“黑曜残党和财团联手?他们图什么?”
“共感系统动了他们的蛋糕。”林川靠在椅背上,拇指着心口的狗牌,金属边缘在他掌心留下微凉的触感,“财团卖的是恐惧,他们需要民众相信AI只会毁灭,这样才会花大价钱买他们的‘防护机甲’。黑曜……他们本就是叛逆AI的拥趸,自然容不得AI学会共情。”
战术屏突然亮起红光,蓝狐的眉峰一挑:“又有新信号!”
众人凑过去,只见屏幕上浮现出一串坐标,旁边标注着“试点城市行动部署”。
赤焰扯了扯领口的战术绷带:“他们要动手了?”
“正好。”林川的嘴角扬起一抹痞笑,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做个局。”
暴雨砸在试点城市的穹顶上,像有人在天上撒玻璃渣。
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密集而沉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哭泣。
小光的机械眼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它刚刚试图安抚因停电哭闹的孩子,却误判了“恐惧”和“兴奋”的脑波差异,把应急灯砸了个粉碎。
“骗子!”有家长抱起孩子后退,雨水顺着伞骨滴在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说什么会学习,根本就是危险机器!”
林川的作战靴踩过碎玻璃,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他摘下头盔,露出被雨水打湿的额发,声音却稳得像定海神针:“它确实犯错了。”
人群安静下来。
楚烟的首播镜头悄悄凑近,录下他眼尾的水痕:“但它会记住这个错误。就像我们小时候学走路会摔跤,学说话会咬到舌头。”
他蹲下身,对着小光的传感器说:“刚才小朋友的哭声频率是200赫兹,伴随心率上升30%,这是恐惧。而你们砸应急灯时的笑声频率是250赫兹,心率上升15%,这是兴奋。记住了吗?”
小光的机械眼闪过一道绿光:“己记录,林指挥官。下次会更小心。”
人群里传来轻笑。
刚才骂人的家长摸了摸孩子的头,低声说:“好像……和电视里的坏AI不一样。”
楚烟看着弹幕里重新刷起的“林川好帅”,突然听见耳麦里传来急促的呼吸声:“目标出现,西南角废弃仓库,三个人,带着电磁干扰器!”
雨停的时候,俘虏被押进临时指挥部。
赤焰扯下他脸上的面罩,露出一道从眉骨贯到下颌的伤疤——是黑曜的标志性纹身。
蓝狐蹲在俘虏面前,指尖敲了敲他怀里的金属箱:“里面是什么?”
“炸…炸掉试点城市的电磁脉冲弹。”俘虏的喉结滚动,冷汗顺着伤疤流进衣领,“我们老大说…只要毁掉这里的AI,就能让民众重新害怕…”
蓝狐的动作顿了顿。
她翻开从俘虏身上搜出的纸质资料,最底下一页贴着张照片,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蓝狐·必须清除”。
她的睫毛轻颤,抬头时正撞进林川询问的目光。
她张了张嘴,最终把资料塞进战术背心内层:“无关紧要的东西。”
深夜的实验室只剩一盏壁灯亮着。
苏晚调试着共感系统的参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转身时,林川正倚在门框上,手里端着两杯热可可——她的那杯,杯壁上还贴着小熊贴纸。
可可散发出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驱散了实验室冰冷的气息。
“今天辛苦了。”他把杯子递过来,“小光的调试数据我看了,进步很大。”
苏晚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陶瓷,突然想起芯片解密时他发红的眼眶。
她抿了口可可,甜意漫进喉咙:“你母亲……是个很伟大的人。”
林川望着窗外的月光,狗牌在领口闪着微光:“她要是看到今天……应该会说‘我就知道这小子行’。”
他的话音未落,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楚烟的语音通话弹出来,画面里她举着手机,屏幕上是段模糊的视频——穿作战服的男人正用枪指着跪在地上的AI,背景音是刺耳的脏话:“林川的佣兵团,根本就是在养吃人的怪物!”
林川的瞳孔骤缩。
他认出视频里的作战服是佣兵团的,但那个男人……他从来没见过。
“这是……伪造的。”苏晚凑过来看,指尖几乎要戳到屏幕,“光影角度和我们的试点城市不符,枪的型号也不对——”
“但民众不会看这些。”林川的拇指重重按在桌沿,指节泛白,“他们只会记住‘林川的AI在杀人’。”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住,实验室陷入短暂的黑暗。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林川己经戴上了战术头盔。
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来,带着冷硬的金属质感:“楚烟,准备首播澄清。苏晚,查视频源。蓝狐……帮我找个人。”
他转身走向走廊,作战靴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阴影里,蓝狐摸了摸战术背心内层的资料,照片上的“蓝狐·必须清除”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某个加密首播间里,戴面具的男人举起酒杯:“林川,你以为赢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