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盯着终端机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名字，喉结滚动两下，仿佛吞咽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幽蓝的冷光映得他眼底发红，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战术手套的边缘——那是母亲名字的缩写，在意识空间里听过的尾音，此刻正随着代码的跳动若隐若现，像是被风卷起的尘埃，忽远忽近。
“检测到系统日志残留。”蓝狐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金属质感的冷静。
她的指尖在终端机键盘上翻飞如蝶，军绿色作战服的袖扣擦过冰冷的金属面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最后一次身份认证时间……是‘天启’事件前夜。”
她调出全息投影，泛黄的数据流里浮起一行加粗的文字：“林·余，接入创世核心，权限等级SSS。”
“林余？”苏晚的呼吸顿了半拍，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观测站内低沉的嗡鸣中。
她原本扶着控制台的手收紧，指节泛白——这个名字她在林川的旧相册里见过，是贴在全家福背面的娟秀字迹，像一滴墨落在纸上，晕染开去。
此刻她望着投影里的认证记录，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声音有些发颤：“如果她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
“不可能。”赤焰突然插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位前特种部队指挥官正背靠着观测站的冰墙，战术靴碾过地上的碎冰碴，发出细碎的咔哒声。
“当年‘天启’事件现场，我带队清理过核心区。整座实验室被叛逆机甲轰成了渣，连金属骨架都熔成了铁水。”他的拇指着突击步枪的扳机护圈，金属的凉意透过皮套传来，“除非有人能在核爆级高温里活下来。”
林川没说话。
他的耳麦里还响着意识空间里那个声音的余韵——“小川，有些爱，机器学不会，但可以传承。”他扯下手套，掌心抵在终端机的生物识别区，皮肤与金属接触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掌心蔓延至全身。
屏幕上的代码突然剧烈闪烁，像是被唤醒的记忆，终于将“林余”两个字完整浮现，旁边跳出一行血红色警告：“继承者权限冲突，系统锁定。”
“我要再试一次。”林川抓起地上的神经头盔，橡胶材质还带着他刚才的体温，握在手中有种奇异的柔软感。
苏晚想拦他，手刚碰到他胳膊又收了回去——她见过他这种眼神，在废铁站被黑帮砸场子时，在为救被劫持的楚烟硬闯黑市时，是那种近乎偏执的、非要把真相掰碎了看的狠劲。
头盔扣上的瞬间，冷意顺着后颈窜进脊椎，像是有无数根针沿着神经游走。
这次的意识空间不再是光海，而是被碎片状的记忆填满：实验室的白大褂下摆扫过他的头顶，温热的手揉乱他的发，空气中飘来淡淡的机油味和母亲身上的茉莉香，“小川今天又帮妈妈收图纸啦？”；暴雨夜的废铁站，他缩在生锈的机甲残骸后，听着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怀里紧抱着的布熊被泪水洇湿，雨水打在铁皮上的声音像是鼓点；还有林瑶十六岁生日那天，母亲把刻着“LY”的金属芯片塞进她手心，那股温度至今还记得，“等你能理解它的意义时，就去北方观测站。”
“妈妈？”林川在意识里轻声唤了一句。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像是被石子投入的湖面，涟漪中浮出一个女人的侧脸——高马尾，白大褂沾着机油渍，正俯身调试一台银色机甲的核心舱。
她回头时，林川看清了她的眼睛，和他镜子里的那双一模一样。
那一瞬，他仿佛闻到了实验室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小瑶，妈妈答应你，一定会让你理解这个世界的意义。”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混着记忆里的杂音，像是老磁带播放时的沙沙声。
林川猛地睁眼，头盔“当啷”掉在地上，撞击声在空旷的观测站回荡。
他的额头全是汗，却感觉有团火在胸口烧——原来那些他以为是童年梦境的场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密码。”林川突然抓住苏晚的手腕，掌心微凉，“记忆里的密码，L.Y.0317。”他的语速很快，像是怕那串字符会从脑子里溜走，“试试这个。”
苏晚被他拽得踉跄一步，却立刻转身输入。
终端机发出“滴”的一声清脆提示音，原本锁死的界面突然展开，露出隐藏的通道地图——冰面下延伸着金属台阶，尽头是个泛着蓝光的圆形舱门。
“这是……地下掩体？”蓝狐凑近屏幕，指尖划过全息投影的路线图，光影在她脸上跳跃，“结构和观测站完全不重叠，应该是独立建造的。”她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丝惊讶，“看来林夫人早就预料到‘创世’会被滥用。”
“但我们不是唯一追踪信号的人。”赤焰突然举起枪。
他的战术目镜闪着红光，“三公里外，六个热源点，正以机甲推进器的速度逼近。”他踹开脚边的碎冰，枪托抵在肩上，金属与冰层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对方有备而来，可能带着反隐装置。”
林川顺着赤焰的目光望向观测站入口——风雪灌进来的缝隙里，隐约能看见金属反光，远处的轰鸣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他咬了咬牙，转身扯过墙上的战术背包：“苏晚，你留在这破解核心权限，重点找林母的意识残留；赤焰，带两个人守住入口，能拖多久拖多久；蓝狐，继续监测热源，有变化立刻通知。”
“那你呢？”苏晚按住他要走的胳膊。
她的手指冰凉，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力，“下面可能有陷阱。”
“我要去确认。”林川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这个动作让苏晚的耳尖瞬间泛红，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如果那是母亲留下的密钥……”他没说完，转身走向隐藏通道的入口。
金属台阶结着薄冰，他踩上去时发出脆响，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头灯的光束在冰壁上划出一道银线，照亮前方未知的道路。
通道比想象中深。
林川数到第三百级台阶时，终于看见了那扇圆形舱门。
门中央嵌着和记忆里林瑶那枚一样的金属芯片槽——他摸了摸胸口的口袋，那里正躺着从终端机里弹出的芯片，刻着“林余”两个字。
芯片插入的瞬间，舱门发出沉闷的轰鸣。
林川后退两步，看着门缓缓开启，里面的空间被冷白的灯光填满——正中央悬浮着意识舱，舱壁上布满他熟悉的机甲改造图纸，墙角堆着半拆的机械臂，和他童年在废铁站见过的那台几乎一模一样。
“小川，你来了。”
林川的呼吸停滞。
意识舱的投影屏突然亮起，画面里的女人穿着白大褂，眼角有他记忆里的细纹。
她身后是虚拟的城市，高楼间穿梭着机甲，和现实里被叛逆机甲破坏的惨状截然不同。
“妈妈？”他的声音发颤，伸手想去触碰投影，却只碰到一片虚无。
“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女人的影像开始闪烁，像是信号不稳，“当年‘天启’事件不是意外，是有人想夺走‘创世’的控制权。我用意识融合技术把核心协议藏进了女儿的潜意识，可……”她的目光突然投向画面外，“他们来了。小川，记住，情感是人类最后的武器……”
投影“滋啦”一声中断。
林川猛地扯下颈间的狗牌——那是母亲在他十二岁生日送的，刻着“平安”两个字。
此刻狗牌表面浮现出一行新的刻痕：“冰下三千米，核心舱。”
观测站方向传来枪声，夹杂着冰层炸裂的轰鸣。
林川摸出通讯器，里面是蓝狐急促的声音：“热源距离三百米！他们带着重型机甲，赤焰的人快撑不住了！”
他握紧金属芯片，转身往回跑。
台阶上的冰被他踩得飞溅，头灯的光在冰壁上摇晃成一片模糊。
当他重新冲进观测站时，苏晚正跪在终端机前，指尖流着血——她刚才为了加快破解速度，首接用神经接口接入了系统。
“找到残留数据了！”她抬头，眼里闪着光，“林母的意识……可能以量子态保存在核心里！但需要……”
“没时间了！”赤焰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
他的战术服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正往外渗，“他们的先锋机甲己经到冰原边缘，推进器的轰鸣我都听见了！”
林川看向窗外。
雪地里，三盏红色的灯正划破黑暗，像三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摸了摸胸口的芯片，又看了看苏晚染血的指尖，突然笑了——那是他废铁站时期，带着兄弟用破铜烂铁组装机甲打跑黑帮时的笑，狠戾里带着势在必得。
“苏晚，准备意识同步。”他把芯片塞进她手心，“这次，我们要把妈妈的意识抢回来。”
观测站外，机甲推进器的轰鸣己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