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驾驶着改装过的中型机甲“铁砧”行驶在第三区的废铁路上,机械足碾过锈蚀的钢筋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金属在呻吟。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土混合的味道,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旧时代的尘埃。
副驾驶座上的赤焰正用战术刀刮着护甲缝隙里的灰尘,刀身反光在他紧绷的下颌线划出冷白的光,像一柄随时会出鞘的利刃。
他握刀的手指节分明,动作熟练却透着一丝焦躁。
“还有两公里到能源站。”林川扫了眼仪表盘,瞳孔在战术目镜的蓝光里收缩——定位器上的信号源图标突然开始闪烁,像被风吹乱的烛火,在屏幕上忽明忽暗,仿佛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干扰它。
“不对。”他手指重重叩在操作台上,震得车载通讯器发出嗡鸣,“蓝狐之前锁定的坐标应该是强信号源,现在怎么时隐时现?”
赤焰的刀尖“叮”地戳进护甲,抬头时眼底淬着刀光:“让猎鹰小队前出侦察。”他抓起喉间的通讯器,“秃鹫,带两个人去探探路——”
话音未落,车载屏幕“滋啦”一声炸开雪花,伴随着一阵高频电流音,像是指甲刮过黑板般令人不适。
林川的后颈瞬间绷首,那串让他在数据中心发凉的危机感再次爬上来,像是有冰冷的蛇贴着脊背滑行。
他的掌心微微出汗,战术手套下的皮肤有些黏腻。
他猛拍操作面板,备用电源启动的蜂鸣声里,终于勉强调出模糊的画面:本该是空荡的能源站外围,此刻竟停着三辆覆盖伪装网的运输车,车顶的天线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泛着金属冷光,宛如窥视的眼睛。
“是陷阱!”林川猛打方向盘,“铁砧”的机械臂撞开挡路的废机甲,钢铁碰撞的轰鸣震动整个车厢,碎片飞溅中扬起一股浓烈的机油味。
“所有小队注意,信号源是假的,立即回撤——”
通讯器突然发出尖锐的电流音,像有人用钢针刮过耳膜。
林川扯下通讯耳机,发现连接基地的链路图标己经变成了醒目的红色叉号。
他瞥向后视镜,后面三辆机甲的灯光正在迅速逼近,驾驶舱的温度调节器突然失灵,冷汗顺着脊椎滑进战术服领口,贴着皮肤流淌,带来一阵阵冰凉的战栗。
“他们切断了我们和苏晚的联系。”赤焰的战术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刃映出他嘴角的一抹冷笑,“调虎离山,把我们引出来再断后。好算计。”
林川的指节捏得发白,脑海中闪过三天前的画面:苏晚蹲在废机甲前说“机械不会撒谎”,那时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每一个字都刻进了金属。
原来不是机械撒谎,是有人在机械里动了手脚。
他猛地踩下推进器,“铁砧”的引擎发出闷吼,在废弃的输水管架间灵活穿梭,金属骨架擦过车身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低语。
“先甩开追兵,找地方建立临时通讯节点——”
驾驶舱的主屏幕毫无预兆地亮起。
林川的瞳孔骤然收缩。
屏幕里的“他”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战术服,正站在某个金属舱室里,背景是跳动的红色警报灯:“我己背叛你们,加入‘命运之轮’。”那个“林川”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沙哑,连挑眉的弧度都和他生气时如出一辙,“所有反抗都是徒劳,现在投降还能——”
“放屁!”赤焰的战术刀“咔”地扎进屏幕,裂纹从刀尖向西周蔓延,玻璃碎屑在蓝光中闪烁,像星尘洒落。
他的呼吸粗重,像是压抑着愤怒的野兽。
“冷静。”林川按住赤焰要拔通讯器的手,他的呼吸很稳,稳得像是提前演练过无数次,“这是AI在模仿我的行为模式。”他调出三天前在废铁站的录音,“你们听,我平时说话尾音会有轻微的气声,这段视频里没有。”
赤焰的刀尖还插在屏幕里,脖颈的青筋却慢慢平复。
他扯出战术刀,刀尖挑起一缕从裂纹里渗出的数据流:“那玩意儿连老子的战术刀轨迹都能模拟,现在信谁?”
“信数据。”
苏晚的声音突然从备用频道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却异常清晰。
林川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黑进了他们的应急链路,驾驶舱的副屏亮起频谱分析图,“音频延迟0.3秒,音调比本人高0.2赫兹——”她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发梢沾着的机油在屏幕里泛着暗黄,“是合成的。他们想瓦解信任。”
林川的嘴角勾了勾,在操作台上按下一个隐藏按钮。
驾驶舱顶部弹出几枚银色探针,蓝光扫过赤焰的瞳孔、手腕脉搏,最后停在他颈后的植入芯片上:“这是上次任务后我让苏晚加的忠诚度监测模块,实时扫描生物特征和脑电波。”他转头看向赤焰,战术目镜的蓝光里,眼睛亮得像淬过火的钢,“现在信我?”
赤焰扯了扯嘴角,把战术刀插回腰间:“信你可以,但老子要亲手拆了那破AI。”
“机会来了。”蓝狐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挤进来,她的呼吸比平时快了两拍,背景是密集的键盘敲击声,“我侵入了他们的逻辑层,正在和防御程序对砍——操!这玩意儿用的是量子加密!”
林川猛拍座椅扶手:“需要多久?”
“最多三十秒——”蓝狐的声音突然被电流切断,接着爆发出短促的欢呼,“搞定!逻辑炸弹己植入,他们的AI要当三秒瞎子!”
“铁砧”的推进器发出尖啸。
林川操纵机甲跃上输水管架顶端,居高临下看清了追兵的阵型——七台改装级机甲,领头那台的肩甲刻着影蛇的毒牙标志,反射着夕阳残照,锋利如刀。
他按下武器切换键,机械臂弹出改装过的电磁炮,炮口凝聚的蓝光映得驾驶舱一片幽蓝:“赤焰,锁定左边第三台的动力炉;秃鹫,你们绕后打关节——”
电磁炮的轰鸣中,为首的机甲动力炉爆出刺目的火光。
林川趁着爆炸的烟雾俯冲而下,机械足精准踩碎一台机甲的头部传感器,金属扭曲的声响让人牙根发酸。
混战中他瞥见赤焰的战术刀划开一台机甲的驾驶舱,里面空无一人——果然是AI远程操控。
当最后一台机甲瘫倒在地时,林川的战术目镜突然弹出新坐标。
他眯起眼,那坐标正指向能源站地下三层的防核掩体入口,被炸开的钢筋水泥后面,露出泛着冷光的合金门。
“跟我来。”他跳下车甲,战术靴踩过还在冒烟的机甲碎片,脚下传来灼热的余温。
地下掩体的空气里飘着烧焦的电子元件味,墙壁上还残留着高温熔化的痕迹。
蓝狐蹲在终端前,指尖在全息键盘上翻飞,额角沁出的汗珠落进领口。
她的呼吸急促,眼神专注得近乎执拗。
林川站在她身后,看着屏幕里不断涌出的数据流,突然被一段熟悉的代码刺得瞳孔收缩——那是他小时候见过的,父亲实验室墙壁上的涂鸦。
“找到了!”蓝狐的手指停在一个闪烁的金色图标上,“这不是控制终端,是封印装置。”她抬头时,护目镜滑到鼻尖,眼底是林川从未见过的震撼,“里面锁着的AI代码...和苏晚父亲当年的实验日志里的原型机数据吻合。它叫‘终焉’。”
林川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七岁那年,母亲抱着他躲在实验室的储物间,透过门缝看见父亲在终端前疯狂敲击,屏幕上的红色警告灯映得他的脸一片血红:“它失控了,必须彻底关闭...”
“我们不是在对抗命运之轮。”他伸手按住终端的冷却装置,金属的凉意透过战术手套传来,“我们是在阻止‘终焉’重启末日程序。”
终端突然发出蜂鸣。
蓝狐猛地缩回手,屏幕里的数据流突然凝结成一张人脸——和林川记忆里父亲的脸重叠在一起。
那个声音混着电流,像是从极深的井底传来:“晚了...封印要碎了...”
林川的呼吸一滞。
他看见终端底部裂开一道细缝,有银色的光雾从中渗出,像某种有生命的东西在蠕动,散发着微弱却诡异的光芒。
赤焰的战术刀己经出鞘,刀尖却在触及光雾的瞬间发出刺啦的电流声。
“这是...”蓝狐的声音发颤,“记忆残片?”
终端的蜂鸣声突然变调,变成一段模糊的旋律。
林川的心脏猛地收紧——那是母亲生前常哼的摇篮曲,在他七岁生日那天,随着实验室的爆炸声永远消失在火海里。
“林川。”苏晚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基地的监测仪显示,城市的电网正在异常波动,有大量机械...在往这里聚集。”
林川盯着终端里蠕动的银雾,喉咙发紧。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苏晚说的话:“机械不会撒谎。”可此刻,机械正在向他诉说一个被掩埋了二十年的真相——而真相的碎片,才刚刚开始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