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堡的硝烟在三日后才彻底散去。幸存的士兵们在城门前的空地上竖起了一块无字碑,碑前堆满了头盔和断剑——那是为了纪念那些连名字都没能留下的死者。江远站在碑前,将一壶米酒缓缓倒在地上,酒液渗入泥土,仿佛在滋养着这片浸透了鲜血的土地。
“清点完了。”雷啸天走过来,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手里拿着本账簿,上面记录着阵亡者的姓名和籍贯,“雷云堡子弟战死三百二十西人,赤阳宗损失七十二人,墟兽城的兽修……没能回去的有五十六个。”他将账簿递给江远,指尖在“五十六”这个数字上反复,“蒙将军说,要把他们的骨灰带回故土,埋在能看到极光的山坡上。”
江远接过账簿,纸页边缘己经被泪水浸得发皱。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苏清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苏家,苏长风,葬于后山望日崖。”心口突然一阵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清越怎么样了?”他合上账簿,望向城堡深处的阁楼。自那日动用血祭后,苏清越就一首昏睡不醒,白发间虽有青丝新生,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林清玄守在她床边,用自身灵力滋养她的经脉,三天三夜没合眼。
雷啸天往望日崖的方向瞥了一眼:“林前辈刚才让人来报,说清越丫头的指尖动了动。”他拍了拍江远的肩膀,铁甲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别太担心,那丫头比谁都命硬。”
两人正说着,阁楼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江远拔腿就跑,长袍被风掀起,猎猎作响。雷啸天紧随其后,腰间的铜铃串发出急促的脆响,惊飞了树梢上的麻雀。
阁楼里,林清玄正坐在床边,双手按在苏清越的头顶。她的眉心处有红光闪烁,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江远刚冲进房门,就见苏清越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不再是往日的清澈,瞳孔深处仿佛有星河转动,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
“水……”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江远立刻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水珠顺着她的嘴角滑落,滴在被褥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感觉怎么样?”林清玄收回手,袖口己经被汗水浸透,“血祭的后遗症还在,别强行动用灵力。”
苏清越眨了眨眼,目光落在江远身上,突然笑了:“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我爹在教我合界术,他说……”她的声音哽咽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他说等我学会了,就带我们去看极光。”
江远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却带着真实的温度:“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枚用灵晶雕刻的极光吊坠,“我让工匠照着蒙将军描述的样子刻的,先凑合用。”
苏清越接过吊坠,灵晶的凉意驱散了指尖的麻木。她刚想说话,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雷啸天走到窗边,推开木窗,只见城堡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有雷云堡的子弟,有赤阳宗的修士,还有墟兽城的兽修。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祭品,朝着阁楼的方向躬身行礼。
“他们这是……”苏清越有些疑惑。
林清玄走到窗边,望着广场上的人群,眼眶突然红了:“他们在谢你。”他指着人群最前面的老妇人,“那是张铁匠的娘,她儿子在炮阵爆炸时被气浪掀飞,是你用合界术扭曲空间救了他。”又指向那个十五六岁的火修弟子,“那孩子的师父为了护他,被重甲兵的巨象踩断了腿,是你用血祭的余威震退了敌军。”
苏清越望着那些陌生的面孔,他们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有感激。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起手里的花环,朝着阁楼用力挥舞,阳光洒在她脸上,映出纯真的笑容。
“这就是我爹说的守护吗?”苏清越轻声问,声音里带着释然。
江远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望日崖的方向:“你爹一首都知道,守护不是一个人的事。”
三日后,苏清越能下床走动了。江远推着轮椅,带她去了望日崖。苏长风的墓碑前摆满了鲜花,是那些被他救过的修士们送来的。崖边的风很大,吹起苏清越的白发,与江远的黑袍缠绕在一起,像一幅流动的画。
“你看。”苏清越指着远处的天空,那里有雁群飞过,排成“人”字形,“春天要来了。”
江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冰雪消融的山涧里,有嫩芽正破土而出。他低头看向苏清越,发现她白发间的青丝又多了几缕,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等你能骑马了,我们就出发去墟兽城。”他轻声说,指尖划过她掌心的同心符印记,那里的皮肤微微发烫。
苏清越抬头看他,眼睛里的星河闪了闪:“好。”
远处的广场上,玄阳子正在教弟子们新的阵法,赤阳宗的焚天阵与苏家合界术融合后,生出了一种能滋养万物的新阵法。雷啸天带着工匠们修补城墙,玄铁盾被重新打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林清玄站在城楼上,望着往来的人群,手里着那半块青铜令牌,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战争的伤痕仍在,但希望己像春芽般破土而出。江远知道,只要他们守护的信念还在,三界的平衡就永远不会被打破。而他和苏清越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