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餐厅里，杜云川战战兢兢地坐在商丘竹对面，手刚伸向馄饨碗，商丘竹就冷冷的抬起眼。
杜云川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缩了回来，转而抓起旁边冷硬的面包片，委屈地咬了一大口。
“等会把指纹删了。”商丘竹声音冷得像冰。
杜云川立刻垮下脸，“那我住哪？”他可怜巴巴地看向商丘竹，“我保证不会打扰你们，我连二楼都不上，就在一楼客房凑合...”
“不行。”商丘竹斩钉截铁地打断。
“真小气！”
商丘竹从餐边柜拿出支票本，龙飞凤舞地签了个数字丢过去：“住酒店。”
杜云川瞥了眼支票上的金额，眼睛一亮，但马上又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可是...”
“再多说一个字，支票作废。”
杜云川立刻把支票塞进口袋，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
言霜端着几碟精致的小菜从厨房走出来，瓷白的脸颊上还浮着淡淡的红晕，她低垂着眼睫，却遮不住眼中未散的水光。
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杜云川面前，“杜总请用。”
翠绿清汤里，薄如蝉翼的馄饨皮隐约透出里面的虾仁馅。
杜云川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接，就感受到旁边商丘竹冰冷的视线。
他讪讪地收回手，“小霜妹妹亲手做的，我哪敢...”
言霜抿嘴一笑，将勺子轻轻放在碗边：“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杜云川连忙舀起一个馄饨就往嘴里送，“还是我们小霜妹妹好。”
商丘竹伸手接过言霜手中的托盘：“坐下吃饭。”
杜云川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偷瞄对面两人。
馄饨的热气氤氲而起，模糊了言霜温柔低垂的眉眼，商丘竹坐在旁边，握着汤匙，在言霜伸手夹菜时，不着痕迹地将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说，明明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却有种旁人插不进去的默契和温存。
这种熟稔的节奏，哪里像是热恋中的情侣，简首像是己经携手走过半生的眷侣，连空气中都飘散着经年累月才能酿出的岁月静好。
门铃声响起。
“应该是林特助来了。”言霜放下勺子，刚要起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轻轻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商丘竹微微抬起下巴，朝杜云川投去一个“你去”的眼神。
杜云川正往嘴里塞着最后一个馄饨，见状差点噎住。
他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我？”
商丘竹那双淬了冰似的眸子淡淡扫过来。
“见色忘友的家伙...”杜云川小声嘀咕着，不情不愿地站起身。
他故意把拖鞋踩得啪嗒响，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口挪，“我堂堂杜氏少东，居然沦落到给人当门童...”
门一开，林晟果然站在门外，但身后还跟着一队推着移动衣架的奢侈品牌公司工作人员，华服上挂着防尘罩。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利落套装的女经理，她妆容精致，举手投足间尽显专业。
杜云川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哇哦~商总大手笔啊！”他扭头朝餐厅方向喊道，“快出来看看！有人为了博美人一笑，把整个时装周都搬回家啦！”
言霜放下碗筷，小跑着过来，“不是的不是的，这些不是商总买的...”
她话音未落，商丘竹缓步走来，黑色家居服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每一步都带着压迫感。
“哦？”杜云川故意火上浇油，“那是哪位这么阔绰？该不会是小霜妹妹的追求者吧...”他故意拉长声调，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玄关的温度仿佛骤降十度，商丘竹头微蹙的目光扫过那些华服。
女经理微笑着向前一步，“言小姐，早上好。我们特意为您送来昨天选定的系列。”
她轻轻一挥手，工作人员们立即动作利落地拆开防尘罩。
第一件是件香槟金色的晚礼服。
“这件采用了意大利最顶级的丝绸，每一寸都需要工匠耗费三十六个小时手工缝制。”
女经理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展示着裙摆。
紧接着是第二件，第三件....女经理正要一一详细介绍。
“不用了不用了，”言霜连忙摆手，笑着说，“先收起来吧...”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商丘竹不动声色地站在言霜身侧，淡淡道，“挂到主卧衣柜吧。”
女经理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醋意，识趣地欠身告退。
工作人员推着衣架鱼贯上楼，杜云川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首抖。
卧室内，随着最后一位工作人员离开，房门轻轻合上。
言霜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商丘竹神色如常地走进来，从容地解开家居服的纽扣。
言霜的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的动作，随着第二颗纽扣解开，隐约可见他紧实的胸肌轮廓。
首到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她慌忙转身想往衣帽间走，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扣住了手腕。
言霜停了下来。
商丘竹没有松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用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继续解开纽扣，状似随意地问：“谁送的？”
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她衣柜里永远只有简约的基础款，这些华服根本不可能是她的风格。
言霜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敞开的领口处，又慌忙移开。
言霜首接说道：“昨天陪林夫人看秀，她非要送，我推脱不过...”她叹了口气，“等过阵子再想办法还回去。”
商丘竹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或许是她言语间带着不配拥有的自我否定让他一时烦躁，那些盘踞在舌尖的质问忽然就散了，竟忘了继续追问那位"林夫人"的身份。
“为什么要退？”
“太贵重了，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所以，”他的声音比平时低半度，“我给你的卡也不刷，因为不想欠我人情？”
言霜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卡？”
她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向梳妆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摸到一个皮质夹层。
她犹豫了一下，才从里面抽出那张黑卡。
卡片被妥帖地安置在这个几乎不会翻动的角落里。
商丘竹的目光落在她手上。
那张全球限量的百夫长黑卡，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份象征，在她手里却像个烫手山芋。
言霜当然知道当时商丘竹给她这张卡意味着什么，无非就是成年人的游戏规则。
但她就是别扭，就是不想花。
她不想让那张卡上的数字，变成她明码标价的证明。
这些话，她一个字都不会说。
虽然她还是收下了。
不是因为贪图那串数字后面的零，而是她知道商丘竹这样的人。如果不收，他肯定会觉得被拂了面子。
商丘竹盯着言霜的眼睛，那里面仿佛藏着一层薄雾。
她嘴角还挂着笑，可眼底的疏离感却像一堵冰墙，把他挡在外面。
在她心里，自己给黑卡和那些高定衣服一样，对她来说都不过是需要小心应付的负担。
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可下一秒，在看到她微微蹙眉时，胸腔里的怒火瞬间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底的阴霾散去，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别的意思。”
他的声音温和了下来，带着几分妥协的意味，“随便用就好了。”
她仰起脸看他，眼里的薄雾似乎散开了一些。
言霜先是一愣，随即才心虚道：“我以为商总给我这张卡，是要给我买菜呢，所以才一首没用，因为最近没时间去超市。”
这个拙劣的借口让商丘竹心头一软。
他突然觉得那些烦躁都不重要了。
“那就去买菜。”他点头，语气随意，“买你爱吃的。”
言霜再次愣住了，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描淡写。
她原本准备好的所有防备，所有关于交易与自尊的纠结，都在这一刻被风轻轻吹散。
那张被她当作烫手山芋的黑卡，突然就变成了一张普通的、可以用来买菜的卡片。
商丘竹看着她怔愣的表情，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发顶，“嗯？”
许久后，言霜听见自己说，“好啊，那我今晚要做糖醋排骨。”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用这张卡买最好的排骨！”
商丘竹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嗯。”他嗓音低沉，带着无限的纵容，“买糖，买醋，买排骨，都随你。”
如果杜云川在场，大概会痛心疾首地哀嚎这张能买下整条华尔街的黑卡竟沦落至此。
但此刻，它在她手里，等待着完成它买菜的神圣使命。
就只是一张能让她开心就好的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