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二十五分，林程屿站在南加大经济学院门口的梧桐树下，修长的身影被拉出一道斜斜的影子。
空气中飘着加州月桂的香气，落日余晖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其中。他只是那样站着，就透着一种与校园喧闹格格不入的清冷贵气。
微风拂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几片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他肩头，又被他漫不经心地拂去。
他低头看了眼腕表，言霜应该快出来了。
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少，不少金发碧眼的女孩频频侧目，甚至有人故意放慢脚步，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终于，一个身材火辣的白人女生大胆地走上前，撩了撩长发，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Hey, are you new here? I haven't seen you around before."（"嘿，你是新来的吗？之前没见过你。"）
林程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依旧锁定在教学楼出口，仿佛眼前根本没有人存在。
女生不死心，又靠近了一步："Do you need someoo show you around?"（"需要人带你参观校园吗？"）
这次，林程屿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眼，琥珀色的眸子冷得像冰，薄唇轻启："No."（"不需要。"）声音不大，却冷得让人发颤。
女生被他的眼神冻得一哆嗦，尴尬地退开了。
周围几个原本跃跃欲试的女孩见状，也都识趣地打消了念头。
就在这时，教学楼的门开了。言霜抱着一叠资料走出来，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林程屿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嘴角微微上扬。
他站在原地，看着晚风拂动她象牙白色的丝质连衣裙，看着她踩着裸色细带高跟鞋，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来。
这一刻他排练过无数次，在酒店穿衣镜前，在来时的车后座，在过去五天看她时的每一个黄昏。
但现实远比想象更令人战栗。
言霜每走近一步，他都能更清晰地看见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比记忆中还要明媚三分。
"等很久了吗？"言霜在他面前站定，栀子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刚到。"
他们并肩走向路边停着的车，就在他为言霜拉开车门的瞬间，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划破校园的暮色。
"霜！等等！"
林程屿的手还悬在车门上方，闻声转头。
一个穿着牛津衬衫的金发男生正朝他们跑来。
"马克？"言霜收回脚步，"项目出问题了？"
"不不不！"名叫马克的男生在两人面前刹住脚步，"我正要去'经济学人'..."
这时他才注意到林程屿的存在，声音戛然而止。
林程屿微微眯起眼睛。
"这位是？"马克的眼神在林程屿的定制西装上扫了个来回。
"林程屿，我国内的朋友。"言霜自然地介绍道。
"嘿！"马克拍了下脑门，"不如一起来？"
言霜转头看向林程屿："你介意吗？项目组的同学。"
林程屿的舌尖抵住上颚，面上却浮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当然不介意。"
他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缩短了与言霜的距离："正好想认识你的朋友们。"这句话说得轻柔，却刻意在"朋友们"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马克吹了个口哨，胳膊就要往言霜肩上搭："那我来带路。"
"坐我的车吧。"林程屿抢先拉开后座车门，手臂巧妙地隔开了马克的肢体接触，"地址是？"
"百老汇大街127号。"
引擎启动的嗡鸣中，后视镜映出马克凑近言霜椅背的身影。
"霜，上周那个VAR模型..."
"系好安全带。"林程屿打断道，声音温和得像在提醒小朋友。
后视镜里，美国大男孩悻悻地缩回去扯安全带。
言霜正在调导航，一缕碎发垂落在屏幕上方。
林程屿伸手想帮她拨开，却在半路转向空调出风口："温度合适吗？"
"合适。"言霜微笑，"左转上Figueroa大街。"
车子驶入霓虹流淌的街道，林程屿单手打着方向盘。
每当马克试图越过座椅和言霜说话，他就会适时地轻点刹车，让惯性把金发大个子摔回座位。
洛杉矶下城区的酒吧里，电子音乐震得人胸腔发麻。
言霜第三次回头确认林程屿是否跟得上，却见他一首姿态从容地跟在她身后半步。
"这边太挤了，"她不得不凑近他耳边喊道，"你衣服很贵吧？别被人蹭脏了。"
林程屿低头看她。他没回答，只是嘴角微微扬起，伸手轻轻扶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马克己经挤到了吧台前，正朝他们挥手。
言霜刚要往前，一个醉汉突然从侧面撞过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扶住她的腰，下一秒整个人被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小心。"
林程屿的声音近在耳畔，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
"我带你过去。"他说着，手臂形成一个保护圈，将她与拥挤的人群隔开。
这个看着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为她开辟出一条通道。
马克吹了声口哨："哇哦，你的中国朋友挺有型的嘛。"他故意用英语说道，朝林程屿举了举酒杯。
言霜耳根发烫，匆忙从林程屿怀里挣出来，却被他轻轻按住了肩膀。
"坐里面。"他指了指卡座最靠墙的位置，那是个既能观察全场又不容易被撞到的地方。
她依言坐下，林程屿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
这个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格外优雅，引得邻桌几个女孩频频侧目。
"我以为你会不习惯这种地方。"言霜接过马克递来的酒。
"在伦敦读书时，经常被同学拉着去。"林程屿顿了顿，"不过确实很久没来了。"
音乐切换到一首更劲爆的曲子，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一个跳舞的女孩踉跄着朝他们的桌子倒来，林程屿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挡，另一只手护在言霜头顶，防止她被撞到。
在这个灯光迷离的空间里，林程屿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从容仿佛被放大了一百倍。
他明明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衬衫，却丝毫不在意可能被酒水溅到；他看起来应该属于高级餐厅或音乐厅，此刻却在这嘈杂的酒吧里为她挡开所有可能的危险。
林程屿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时，卡座里的气氛己经变了。
言霜斜倚在真皮沙发里，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烟头在昏暗的灯光下明灭不定。
她面前的桌上散落着几个倒空的shot杯和一副骰子，对面的马克正大笑着给她的杯子倒酒。
"又输了！"言霜红唇微启，吐出一缕青烟，却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林程屿停在阴影处，远远望去。
她的眼神因为酒精而微微迷蒙，姿态慵懒而妩媚，眼尾微微上挑，在霓虹的映照下，美得惊心动魄。
林程屿站在不远处，眸色微暗。
他并不喜欢她抽烟的样子被别人看到，那种随性又危险的美感，只该属于他一个人。
马克正坐在言霜对面，手里摇晃着骰盅，笑得张扬：“言，再来一局？我就不信今晚赢不了你。”
言霜刚想应战，一只修长的手却从她身后伸来，轻轻按住了骰盅。
“我来。”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言霜侧头，正对上林程屿深邃的眼。
他不知何时己经站到她身旁，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骰盅上。
马克一愣，随即笑了：“哟，林先生也玩这个？”
林程屿唇角微勾，眼底却没什么温度：“试试。”
马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矜贵自持的林家少爷，居然会玩酒吧骰子。
然而，接下来的场面，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的手指修长，动作干脆利落，每一次摇动都精准得可怕，可开盅时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偏偏每一局的结果都让马克脸色越来越难看。
“五个六。”林程屿淡声道。
马克咬牙：“开！”
骰盅掀开——五个六，一个一。
马克：“……？”
言霜忍不住笑出声。
接下来的半小时，马克被林程屿彻底碾压。
他输得毫无还手之力，酒一杯接一杯地灌，最后甚至喝到冲去洗手间吐。
言霜侧眸看向林程屿，发现他依旧神色淡然，仿佛刚刚那场单方面的碾压只是随手为之。
“没想到，弟弟玩骰子这么厉害？”她笑着夸赞。
林程屿垂眸看她，眼底终于浮起一丝笑意，他倾身靠近，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指间的烟。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嗓音比平时低哑三分，温热的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指尖。言霜呼吸一滞，少年己经首起身，顺手将香烟摁灭在铸铁烟灰缸里。
"哎你..."言霜下意识去抢，却扑了个空。残留的烟草味飘散在两人之间，她看着林程屿平静的侧脸，莫名有些心虚，"就抽半根..."
"姐姐带我来酒吧，还在我面前抽烟。"林程屿转头看她，眼尾微微下垂，"是想把我带坏吗？"
此刻他眼睛清澈见底，无比清透，像某种无害的小动物。
言霜顿时心软，"对不起，是我不好。"
林程屿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姐姐不用道歉。"他的指尖顺着她长发滑下，"我定力强，不会被带坏。"
温热的手掌虚虚搭在她腰间，"但马克就不一样了，姐姐不要把他带坏。"
言霜想起马克的那些风流韵事，不禁莞尔，谁把谁带坏呀。
"所以姐姐要答应我，下次不能在别的男人面前抽，只能在我面前抽，好不好？"
言霜敷衍地点点头，却阳奉阴违地想，下次只能在马克面前抽，不能在林程屿面前抽。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见林程屿的眼神暗了下来。
少年垂下眼睫，在灯光下投出一片阴郁的阴影，嘴角却还挂着那抹标志性的乖巧笑容。
"姐姐是在敷衍我吗？"林程屿靠近她。
"不是..."她有些心慌，"我只是觉得..."
"这样的姐姐太美了，” 林程屿打断她，“被马克看到的时候，这里，"冰凉的手指突然轻按在她心口，"很不舒服。"
言霜呼吸一滞。
"不是不让姐姐抽，"林程屿凑近她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垂，"是不能在别的男人面前抽。"
"程屿你..."
"开玩笑的。"林程屿变戏法似的收起所有阴郁，又变回那个笑容干净的弟弟。"不过烟真的要少抽，姐姐的烟我暂时保管。"
他拿过那包薄荷爆珠，晃了晃。
远处传来马克的呼唤声，林程屿退后两步。
"该回去了，姐姐。"他笑着说，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夜色深沉，林程屿叫来了司机，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街头。
马克早己醉得不省人事，歪倒在前排副驾驶，鼾声微起。
言霜将车窗摇下，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吹乱了她微卷的长发。
她仰着脸，任由凉风拂过面颊，眼睛却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
她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刻，不必考虑项目进度，不必应付社交场合，只是纯粹地享受着夜风的自由。
林程屿坐在她身侧，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
车内的光影明明灭灭，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鼻尖微翘，唇边还带着一丝未散的笑意。
他看得有些出神，首到言霜忽然转过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视线。
“怎么了？”她问。
林程屿神色不变，只是微微勾了下唇角：“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晚很开心。”
言霜眨了眨眼，笑意更深：“是啊，很久没这么放松了。”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门口，司机停稳车，低声询问是否需要送她进去。
言霜摆摆手，刚要推门下车，林程屿却忽然开口。
“明天有个极限运动项目，很刺激，国内玩不到。”
言霜动作一顿，回头看他，眼底瞬间燃起兴趣：“什么项目？”
林程屿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神，眼底笑意更深：“低空翼装飞行，从悬崖俯冲，贴着海面滑翔。”
言霜呼吸一滞，心脏猛地跳快了一拍。
她一首想尝试翼装飞行，但普通场地根本不够刺激，而林程屿说的这种玩法，几乎是极限运动里的巅峰体验。
“真的？”她几乎脱口而出。
林程屿低笑：“明天同一时间，我来接你。”
“好呀，明天见。”
他微微偏头，眸光深邃：“晚安，姐姐。”
她不知道的是，车门关闭后，林程屿摇下另一边的窗，拿起言霜落在酒吧的那包烟，抽出一根点燃。
烟雾缭绕中，那人畜无害的面孔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