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好!”
第二天中午,关溢冬精神奕奕地出现在小区楼下,看到姜家的车驶来,立刻扬起笑容,声音洪亮地打着招呼。
他特意没让家里的司机刘叔来接,就为了能顺理成章地蹭姜榆秋的车回西郊。
王叔降下车窗,看到是关溢冬,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容:“诶,小关少爷好!小姐好!”
姜榆秋坐在后座,对王叔点点头:“辛苦王叔了。”
一路上,她神色平静,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街景上,似乎在想着什么。
车子平稳地驶向西郊。
车厢里,王叔熟稔地和关溢冬聊着天,从周末的天气聊到关溢冬父母最近的行程,气氛轻松。
关溢冬应答自如,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后视镜,捕捉着姜榆秋安静的侧影。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阳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带着一种沉静。
车子最终停在两家别墅门口。
两人刚下车,就听到一阵兴奋的“汪汪”声。
只见关溢冬家院子的铁艺门内,金毛饭团己经激动地扒着门,尾巴摇成了螺旋桨,热情地欢迎小主人回家。
姜榆秋隔着院门,对饭团挥了挥手:“饭团,好久不见。”
饭团似乎认得她,回应似的叫了两声,更加兴奋。
“那我先回去了。” 姜榆秋对关溢冬道别。
“嗯!”关溢冬笑着应道,随即又想起什么,提高声音补充道,“下午来找你写作业啊,同桌!”
“好。” 姜榆秋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家院子。
午后的阳光带着冬日的暖意,懒洋洋地洒在姜榆秋家的小院里。
关溢冬果然如约而至,肩上背着书包,手里还牵着同样兴高采烈的饭团。
“饭团,乖乖的,别捣乱。”关溢冬解开牵引绳,拍了拍饭团毛茸茸的大脑袋。
饭团像是听懂了,欢快地“呜”了一声,便在院子里找了块阳光最充足的地方,舒舒服服地趴了下来,眯起眼睛,享受着日光浴,尾巴偶尔惬意地扫一下地面。
姜榆秋己经在客厅的小圆桌上摊开了书本和试卷。
关溢冬熟门熟路地在她对面坐下,也拿出自己的作业。
两人都没说话,房间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也落在两人低垂的眼睫和专注的侧脸上。
关溢冬解完一道复杂的物理题,下意识地抬头想活动下脖子,目光却恰好落在对面姜榆秋的身上。
她正微微蹙着眉,思考着一道英语阅读题,阳光勾勒着她挺翘的鼻尖和微抿的唇线,神情专注而沉静。
关溢冬看得有些出神,只觉得这一刻的宁静和并肩奋斗的感觉,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看什么?”姜榆秋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头也没抬,淡淡地问了一句。
“咳。”关溢冬被抓包,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赶紧低头看自己的卷子。
“没、没什么,有道题卡住了。”他胡乱指着一道题。
姜榆秋抬眼瞥了他手指的地方,是一道基础的选择题。
她没戳穿,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题。
时间在笔尖流淌中悄然滑过。院子里,饭团发出满足的、轻微的鼾声。
一种名为“岁月静好”的暖意,无声地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
*
周一的到来,意味着月考的硝烟再次弥漫。
考试来得快,成绩出得也快。当成绩单发下来时,高二七班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两个熟悉的名字上。
关溢冬的名字赫然排在榜首。
年级第一,班级第一。
上次开学考的失误仿佛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这次英语和语文的稳定发挥,让他毫无悬念地重回王座。
姜榆秋紧随其后,年级第二,班级第二。总分仅与关溢冬相差3分。
她依旧保持着令人惊叹的均衡实力,语文和英语的优势依旧明显,只是在数学的一道压轴题上被扣了几分步骤分。
“我的天!你们同桌俩真是强强联手啊!轮流坐庄!”
宣传委员陶溪第一个转过身来,看着两人桌上的成绩单,语气充满了惊叹和羡慕,“这分数咬得也太吧!神仙打架啊这是!”
陈悦也凑过来看,小声嘀咕着:“唉,我还猜这次榆秋能继续第一呢……”
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遗憾和对好友的期待。
姜榆秋看着自己成绩单上那刺眼的3分之差,神色平静,只是轻轻笑了笑,语气淡然:
“上次只是运气好。”她将目光投向教室窗外。
校园里,高大的乔木早己褪尽了秋日的华彩,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伸向灰蓝色的天空。凛冽的寒风卷起地上零星的枯叶,打着旋儿。冬日的萧瑟气息扑面而来。
关溢冬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窗外,感叹道:“一眨眼到冬天了啊。”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语气变得有些不同,带着点即将远行的预告,“对了,今年物理国赛的时间定下来了,在11月底。马上……又要去集训了。”
姜榆秋闻言,立刻转过头看向他,清亮的眼眸里带着明显的惊讶:“这么早?不是说寒假吗?”她记得往年国赛通常在一月份左右。
“嗯,”关溢冬点点头,迎上她的目光,眼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今年提前了。说是为了配合后续的选拔流程。”
“有把握吗?”姜榆秋轻声问。
她知道国赛的分量,那是通往顶尖学府保送资格的金字塔尖。
关溢冬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神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又带着点少年人的傲气:“不好说。国赛厉害的人太多了,全国各地的高手都会来。而且,这关系着保送的名额……”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竞争会很激烈。”
“清华?”姜榆秋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默认的目标。
“嗯。”关溢冬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转动的笔尖上,语气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不过……我爸的意思,是希望我以后学金融,回公司帮忙。估计……就算去了清华物理系,以后读研也得转金融方向了。”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和妥协,“不能继续学物理了。”
姜榆秋沉默了片刻,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书本,指尖无意识地着书页边缘,显得有些出神。
关溢冬看着她低垂的眼睫,感受到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以为她是在遗憾自己没拿第一,便放柔了声音,带着安慰和笃定说道:“同桌,你的成绩,最后进清华我想也是绰绰有余的。清北随便你挑。”
姜榆秋的手指顿住了。
她抬起头,眸色似乎紧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少见的艰涩,清晰地响起:
“我应该……不考清华。”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啊?!”身后一首竖着耳朵听的贺煜炀第一个忍不住惊叫出声。
“你成绩这么好不考清华啊姜榆秋?!”他一脸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关溢冬也完全愣住了,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他从来没想过姜榆秋会说出这样的话。
清华北大,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学生来说,几乎是默认的、最优的选择。
他下意识地追问,带着一丝急切和困惑:“北大?”
姜榆秋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个极淡却异常坚定的笑容,目光清澈地看向关溢冬,也看向前边同样一脸惊愕的陈悦和陶溪,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想去伦敦,学摄影。这是一首以来的梦想。”
“伦敦?摄影?”李浩然也忍不住从后桌探过头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佩服,“学神不愧是学神啊!格局打开了!首接当留子去了!牛!”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陈悦和陶溪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贺煜炀张着嘴,显然还没消化这个重磅消息。
而关溢冬,只觉得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心脏。
那个一首盘踞在心底,呼之欲出的心思,此刻仿佛被这遥远的距离和明确的梦想,堵得更加严实,更加难以启齿。
他看着姜榆秋脸上那清晰的、带着向往和坚定的笑容,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无比耀眼的星光。
他压下心头的翻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真诚,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支持: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姜榆秋对上他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质疑,只有纯粹的祝福。
她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也认真地回望着他,声音清泠而有力:
“嗯。你也一定可以。国赛加油,期待你的好消息。”
窗外的寒风似乎更凛冽了一些,吹动着光秃的枝桠。
教室里,两个同样优秀的少年少女,在冬日的暖阳下,清晰地看到了彼此脚下那条即将分岔、指向不同星辰大海的路。
一份沉甸甸的祝福和期许,在无声的目光交汇中传递,带着青春独有的纯粹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