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考的两天，在笔尖的沙沙声和试卷翻动的哗啦声中，像一阵疾风般呼啸而过。
成绩公布的当天，高二七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紧张、期待和淡淡哀嚎的气息——几家欢喜几家愁，向来是考试后的常态。
“同志们！特大消息！特大消息！”陈悦像一阵风似的从办公室冲回教室，脸上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立刻转身对着后排的几位宣布。
“这次！关神！没！登！顶！”
开学后，赵轩难得开明了一次，让大家自由组合选座位。
于是，陈悦和活泼的宣传委员陶溪成了同桌，坐在姜榆秋和关溢冬前面。贺煜炀和李浩然这对“难兄难弟”则占据了他们后面的宝座。
此刻，陈悦的“爆炸性新闻”成功吸引了这个小团体的全部注意力。
“谁这么残暴把关溢冬拉下神坛了？”陶溪立刻瞪大眼睛，充满了八卦的兴奋，目光下意识地飘向姜榆秋。
毕竟，能撼动关溢冬这座理科大山的，班里似乎也只有这位同样强悍的同桌了。
姜榆秋感受到目光，抬起眼皮，一脸平静地迎上陶溪的视线，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还微微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也很意外。
关溢冬倒是反应最快，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脸上非但没有失落，反而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带着点调侃和由衷的欣赏看向姜榆秋：“看来姜学神这次终于大发神威，把第一的宝座收入囊中了？恭喜恭喜！”
他甚至还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
“喂喂喂！”贺煜炀没好气地从后面重重拍了下关溢冬的肩膀，“关溢冬你什么意思？就不能是我吗？看不起谁呢！”他一脸不服气地梗着脖子。
关溢冬扭过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贺煜炀，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兄弟，认清现实。你？你连然子都考不过，还想着登顶？洗洗睡吧。”他指了指旁边正偷笑的李浩然。
“关溢冬！友尽！”贺煜炀被戳中痛处，气得扬起了拳头，作势要打。
就在这笑闹间，上课铃响了。走进来的是物理老师王平川。
老王今天满面红光，步履轻快，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显然心情极好。
他一站上讲台，底下几十双眼睛就齐刷刷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对成绩的渴望。
“平川啊！别藏着掖着了！成绩出来了吧！”底下早有按捺不住的男生喊了出来，正是平时物理课代表。
王平川和班主任赵轩是多年好友，两人教学风格互补，一个沉稳，一个风趣。
老王此刻也不卖关子，笑呵呵地回应：“出了出了，看把你们激动的。怎么，都觉得自己考得不错？”
他故意扫视了一圈，看到底下期待又紧张的眼神，满意地笑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压低了的议论声。
王平川走到讲台边，拉开黑板，露出后面的教学大屏。
他熟练地操作着电脑，点开年级群发的那个长长的PDF成绩文件，然后精准地划拉到高二七班那一页。
“别的科目我不管，单说咱们物理。”王平川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带着自豪。
“大家这次考得非常好！平均分力压隔壁八班！尤其值得表扬的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关溢冬的位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咱们年级唯一的一位物理满分！关溢冬同学！”
“哇哦——！”教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和羡慕声。
物理满分！
在八中这种难度下，简首是神迹！
然而，王平川的话音刚落，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前排一个男生眼尖，己经在大屏幕上飞速扫到了总分排名那一栏，立刻激动地喊了出来：“我去！姜榆秋！年级第一！总分第一！牛逼啊！”
这一嗓子，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教室里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
“我看看！卧槽！真是第一！”
“姜榆秋太强了吧！”
“关神被超越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物理满分的光环转移到了总分第一的宝座上，齐刷刷地聚焦在姜榆秋身上。
姜榆秋本人倒是依旧平静，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看向大屏幕。当看到自己名字后面那清晰的“1”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意料之中的了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可以啊同桌！”关溢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真切的惊讶和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根本没顾得上看自己的物理成绩，完全被姜榆秋的总分吸引了。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屏幕上扫过姜榆秋的各科分数——语文138，英语146，数学142，三门理科总分284。
这恐怖的均衡实力和语文英语的绝对优势，简首是他这种有些偏科选手一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由衷地赞叹：“强！太强了！”
“哈哈哈哈！”贺煜炀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毫不留情地用力拍着关溢冬的肩膀。
“关溢冬！你还有心思夸人家呢！你看看你这次考成什么样子了！年级第西！班级第三！哈哈哈哈哈！翻车了吧！”他指着屏幕上关溢冬的排名，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关溢冬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位置——班级第三，年级第西。
他挑了挑眉，脸上非但没有沮丧，反而露出一副“小爷我毫不在意”的表情，下巴微扬，带着点痞痞的骄傲：“这有什么？没看到小爷我彪悍的数学和物理吗？”
他特意指了指自己物理那栏醒目的“100”，又点了点数学的“150”。
“总分差点怎么了？核心战斗力在这儿摆着呢！”他试图用强势科目掩盖自己英语和语文的“惨烈”。
教室里议论纷纷，都在讨论着这次排名的巨大变动。
姜榆秋在一片嘈杂中，却显得格外安静。她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在自己耀眼的“1”上，反而落在了底下关溢冬的成绩上。
英语：99。
语文：99。
两个鲜红的“99”并排躺着，像两把小红叉，格外刺眼。
再联想到他高一那惊世骇俗的61分政治……
姜榆秋的秀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丝无奈悄然爬上心头。
她侧过脸，看向身边那个还在强装“核心战斗力强悍”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关溢冬耳中：
“你这偏科……也太偏了吧。”
关溢冬脸上的“骄傲”面具瞬间僵住。
他像是被戳中了要害，飞快地瞥了一眼姜榆秋清亮的眼睛，又迅速低下头，盯着自己摊开的物理书封面，嘴唇抿得紧紧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边缘。
过了好几秒，才用带着点委屈、又像是在保证的闷闷声音低声嘟囔道：
“我……我下次不会了。”
姜榆秋看着他这副模样——高大的身躯微微缩着，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但紧抿的唇线和微红的耳廓都泄露了他此刻的窘迫和不甘。
她心里掠过一丝疑惑：他在委屈什么？是因为排名下滑了？还是因为她刚才那句评价？
她完全没理解到，此刻关溢冬心里翻江倒海的，是另一个更遥远、更沉重的忧虑。
暗恋的女生成绩太好怎么办？
而自己这瘸腿的英语……拿什么追？！
巨大的危机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物理满分的短暂喜悦和强装的轻松。
关溢冬只觉得心里堵得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和她之间，似乎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就在这时，贺煜炀贼兮兮的脑袋从后面探了过来，目光在姜榆秋和关溢冬之间扫了个来回，然后故意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到的声音，对着姜榆秋“诚恳”建议道：
“姜学神，你看咱们关哥这英语……啧啧，实在是拖后腿啊！严重影响了他光辉伟岸的形象！为了班级荣誉，也为了关哥的未来，您这英语大神，是不是考虑给他开个小灶，拯救一下迷途的羔羊啊？”
关溢冬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满满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眼巴巴地望向姜榆秋。
姜榆秋：“……”
她看着贺煜炀促狭的笑容，又看看关溢冬那双瞬间燃起希望、亮得惊人的眼睛，以及他脸上那混合着委屈、期待和“我很需要帮助”的复杂表情……
她默默地转回头，拿起笔，在物理笔记本上用力地写下了一个公式，仿佛要把这突如其来的“补课”建议和旁边那两道灼热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然而，那微微发烫的耳根，却悄悄泄露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