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的第一天，空气里还残留着暑假慵懒的余韵。
姜榆秋前一晚整理笔记到稍晚，加上新邻居带来的微妙心理变化，让她没能完全从假期的节奏里调整过来。
当闹钟响起时，她竟有些贪恋被窝的温暖，罕见地起晚了二十分钟。
盛夏的白天来得格外早，六点半，天色己然大亮，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姜榆秋迅速洗漱，换上校服，抓起书包，动作利落却也带着点匆忙。
她瞥了一眼时间，还好，虽然晚了点，但完全来得及。
她拉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然而，就在她踏出门口的同时——
“咔哒。”
对面那扇紧闭的门，仿佛早己等候多时，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应声而开。
关溢冬清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熨帖的蓝白校服，头发似乎刚洗过，带着湿气，精神奕奕，脸上是明朗得晃眼的笑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语气熟稔又自然：“早啊同桌，一起去学校吧！”
姜榆秋脚步一顿，有些猝不及防地看着他。
这过于同步的开门，和他脸上那过于灿烂、仿佛带着“我就知道你会这时候出来”的笑容，让她心里掠过一丝异样。
她定了定神，点点头，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早。”
虽然起迟了，但时间确实充裕。
两人并肩走出单元楼，夏日的清晨，空气清新微凉，带着草木和露水的气息，深吸一口，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阳光透过行道树茂密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在干净的柏油路上跳跃。
关溢冬很自然地走在姜榆秋身侧，保持着一步的距离，既不过分靠近，也不显得疏远。
他心情似乎格外好，主动挑起话题：“昨晚睡得好吗？新环境还习惯吧？”
“还好。”姜榆秋言简意赅。
“我收拾到快十一点，那堆书……”
关溢冬开始分享他搬家的“艰辛”，语气轻松，带着点小抱怨，又像是在寻求认同。
姜榆秋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作为回应。
自从上次在玄关，看到他像个委屈的大狗狗一样抱着她掉眼泪之后，她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悄然软化了一些。
虽然面上依旧清冷，但面对他时，心底总会多出几分耐心，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她知道那种满怀期待却得不到回应的失落感有多难受。
因此，即使他的话有点多，她也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清晨的街道上，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在晨光中格外显眼。
快到校门口时，远远就看到值班的老师。
今天轮值的，正是他们七班的班主任赵轩和教导主任杜朝阳。
赵轩眼尖，老远就看见了并肩走来的关溢冬和姜榆秋。
他眉头下意识地微蹙，心里的小雷达立刻启动：这俩孩子……怎么大清早一起从校外方向来了？还说说笑笑的？难道……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早恋预警”的信号弹。
旁边的教导主任杜朝阳，显然没有赵轩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他正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陆续进校的学生。
看到关溢冬，他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什么宝贝疙瘩，转头对赵轩说：“小赵啊，关溢冬那小子，听说物理竞赛进省队了？省一等奖？”
赵轩赶紧收回思绪，点头应道：“是的，杜主任，成绩非常好。”
“好啊！好啊！”杜朝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和期待，“这可是为校争光的好苗子！好好培养，争取国赛再创佳绩！”
他目光慈祥地看着走近的关溢冬和姜榆秋，主动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关溢冬脸上立刻扬起阳光又礼貌的笑容，声音洪亮：“主任好！老班好！”
姜榆秋也微微颔首：“老师好。”
两人打过招呼，便随着人流走进了校门。
赵轩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旁边一脸欣慰、仿佛只看到了物理竞赛奖牌的杜朝阳，心里忍不住腹诽：杜主任啊杜主任，您老人家是真单纯还是真不往那方面想啊？这俩孩子大清早一块儿出现，您就一点不觉得可疑？您这关注点全在竞赛上了……
赵轩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肩上的“班主任防早恋”担子更重了几分。
开学前两天是例行的开学考，旨在让学生收心，也检验假期学习成果。不用上课，气氛相对轻松一些。
中午，食堂人声鼎沸。
关溢冬端着餐盘，目光在攒动的人头中搜寻，很快锁定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姜榆秋和陈悦。
他端着盘子，挤过人群，在她们斜后方不远处的两排，贺煜炀和李浩然占好的位置坐下。
刚一落座，他的目光就忍不住又往姜榆秋那边瞟。
女孩正低头安静地吃着饭，侧脸沉静，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李浩然坐在关溢冬对面，正埋头扒着饭，一抬眼就看到关溢冬这副“望穿秋水”的模样，差点没忍住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他努力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喂喂喂！”贺煜炀拿筷子敲了敲关溢冬的餐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带着调侃。
“这位兄弟，眼珠子快粘人家身上了！能不能陪你的好兄弟们好好吃顿饭？尊重一下你盘子里的红烧肉行不行？”
关溢冬被戳穿，也不恼，反而咧嘴一笑，带着点痞气，眼疾手快地伸筷子从贺煜炀碗里夹走了一块最大最的玉米排骨：“我看你碗里的排骨比较香。”
“关溢冬你大爷的！还我排骨！”贺煜炀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肉飞了，气得哇哇叫，愤愤地扒了一大口白饭。
李浩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关哥，你这转移话题的方式真够硬核的！”
他笑够了，才压低声音，带着八卦的兴奋，“不过说真的关哥，早上怎么回事啊？好多人都看见了，你跟姜榆秋一块儿从校外走进来的。你俩约好的？”
关溢冬把那块“抢”来的排骨塞进嘴里，慢悠悠地嚼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嗯哼。以后会经常看见的。”他顿了顿，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也在外面租了房子，跟她一个小区。”
“噗——！”贺煜炀刚喝进嘴的汤差点喷出来，他瞪大了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关溢冬。
“停停停！宝子！你不乘啊！追人追到这种程度？二十西小时贴身做邻居啊？！”他声音没控制住，引得旁边几桌都侧目看过来。
关溢冬只是晃了晃脑袋，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没接话，但那表情分明写着“你猜对了”。
李浩然也惊了：“我去！关哥你这操作……够狠！佩服佩服！”他竖起了大拇指。
“话说，”贺煜炀好不容易顺过气，想起正事，“你这次竞赛拿了省一，进省队了，是不是意味着寒假要去参加冬令营，然后去参加国赛了？”他语气带着点羡慕。
“嗯。”关溢冬点点头，扒了口饭。
“那关哥你再拿个一等奖，”李浩然眼睛放光，充满了崇拜，“不就妥妥保送清华了？卧槽！清华啊！太牛了！”
他仿佛己经看到了关溢冬站在清华园的样子。
贺煜炀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对啊！省队大佬！国赛再拿个国一，清华的门票不就到手了？苟富贵勿相忘啊兄弟！”
贺煜炀夸张地抱拳。
关溢冬听着他们夸张的吹捧，只是笑了笑，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却也有一丝清醒：“别半场开香槟啊！国赛高手如云，哪有那么容易。”
“谦虚！太谦虚了！”贺煜炀和李浩然异口同声地调侃。
三人笑闹着继续吃饭。然而，关溢冬的笑容之下，心里却悄然泛起一丝涟漪。
清华啊……
这个曾经清晰的目标，此刻在脑海里浮现，却似乎少了点以往的纯粹兴奋。
他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斜前方那个安静吃饭的身影。阳光落在她柔顺的发丝上。
姜榆秋那个成绩……应该也能上清华吧？
她那么优秀，那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