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六章：靳世子喝酒，学习验尸
靳世子听得眉飞色舞，拍着桌子道：“苏小兄弟好身手！改日得找个机会讨教讨教！” 他年方十八，说话间带着未脱的少年气，却又比寻常公子哥多了几分磊落 —— 提起安和县的私兵，他首言是自己大意才遭人暗算；说起刘太监，他虽面带怒色，却也承认对方在父皇面前的分量，没有半分遮掩。
苏允看着他杯中晃动的酒液，忽然想起安和县师傅常说的 “心宽体胖”。靳世子虽清瘦，眼底的坦荡却像正午的日光，照得人心里亮堂。她原本以为皇室子弟都如靳王爷般深沉，此刻才明白，这对父子一个藏锋，一个露锐，倒都透着让人信服的气度。
“说起来，” 靳世子饮尽杯中酒，忽然凑近了些，“苏小兄弟可知那铁牌上的符文？林大哥研究了许久都没头绪。”
苏允摇头：“我只认得安和县山里的草药图谱，这些符文……”
“无妨。” 林长安打断她，“此事不急，倒是你在仵作房，可有遇到难处？”
“老仵作教了我许多验尸的规矩。” 苏允想起停尸房的防腐味，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昨日验那具女尸，他还夸我辨毒的本事比刑房的人强。”
“那是自然。” 靳世子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苏小兄弟这般能干，将来定能在大理寺闯出一番名堂！”
三人从安和县的旧事聊到京城的趣闻，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允喝了半杯米酒，脸颊微微发烫，听着林长安与靳世子谈论诗词，偶尔插一两句验尸时的见闻，竟觉得这深宅大院里，也藏着这般松弛的时刻。
下楼时，靳世子非要送她回大理寺。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世子突然停下脚步，对苏允道：“苏小兄弟，往后在京城若有难处，尽管来找我。”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坦荡的善意。
苏允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林长安，突然觉得那日遇袭时的血色阴影，似乎被这晚的月光冲淡了些。回到小院时，窗台上的月季不知何时绽开了一朵小小的花苞，她伸手碰了碰花瓣，轻声道：“看来我们都能在这儿好好活下去。”
日子在验尸房的福尔马林味与小院的月季香中缓缓流淌。苏允渐渐适应了大理寺的节奏，老仵作虽依旧话少，却己肯在她验尸时多提点几句。“这死者指甲缝里的泥土，得送去刑房比对，说不定能查出他死前去过哪。”“辨毒不能只靠鼻子闻，有些毒物遇银会变色，你得多试试。” 苏允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验尸格目写得越来越详尽，连刑房的人都打趣说：“苏仵作的格目，比文书官吏写的还清楚。”
她与林长安在回廊相遇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有时是清晨，林长安抱着卷宗去书房，见她提着验尸工具从停尸房出来，便会问一句：“昨夜又忙到很晚？” 有时是傍晚，她交完验尸格目，见他还在灯下查阅古籍，便会默默递上一块从街边买的糖糕 —— 那是她发现林长安研究铁牌时总爱皱眉，想着甜食或许能让他松快些。
这日午后，苏允刚用银针刺破一具男尸的皮肤，查看是否有中毒迹象，老仵作突然从外面走进来，沉声道：“大理寺卿让人来传话，让你和林大人去议事厅。”
苏允心头一紧，指尖的银针差点扎到自己：“寺卿大人找我们？”
“不清楚，” 老仵作磕了磕烟杆，“看那传信的衙役神色，怕是有要紧事。”
苏允连忙收拾好验尸工具，快步走向前院。林长安己在书房门口等她，见她过来，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寺卿大人突然召见，不知何事。”
“或许是为了安和县的事？” 苏允想起那日遇袭的黑衣人，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两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议事厅前。守门的衙役掀开门帘，低声道：“林大人，苏仵作，寺卿大人在里面等你们。”
议事厅内光线昏暗，正上方坐着一位年约三十多岁的男人，身着绯红官袍，脸上留着两撇整齐的八字胡，正是大理寺卿周延。他见两人进来，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带着审视的意味。
“属下林长安（苏允），参见寺卿大人。” 两人拱手行礼。
“免礼。” 周延抬手示意他们坐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找你们来，是为了安和县的事。”
林长安与苏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陛下近日下旨，要彻查安和县的私兵与黑衣人一案。” 周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林长安身上，“林大人，你先说说当时的情况。”
林长安定了定神，将他们抵达安和县后，发现私兵人去楼空，只余几个老弱残兵，以及后来遭遇黑衣人截杀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特意提到了那块刻有符文的铁牌，以及黑衣人身上的硫磺味。
周延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点头，待林长安说完，又看向苏允：“苏仵作，你在安和县验尸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苏允站起身，声音平稳地说道：“回大人，属下在安和县验过几具私兵的尸体，发现他们的伤口大多是利器所致，且伤口形状与寻常兵器不同，更像是一种特制的弯刀。另外，属下还在一具尸体的指甲缝里发现了一些黑色粉末，经检验，是硫磺。”
“硫磺？” 周延眉头微蹙，“与上次截杀你们的黑衣人身上的气味一致？”
“是。” 苏允点头，“属下推测，这些私兵与黑衣人，或许都与某个矿场有关。”
周延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 “笃笃” 的声响，在寂静的议事厅内格外清晰。“你们说的这些，都很重要。” 他缓缓开口，“如今朝堂上暗潮涌动，不少人都盯着这件事，陛下的意思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