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进京城考试
“这具死者指甲缝里的棉絮,便是关键物证。” 林仵作枯瘦的手指捏起半片沾血的碎布,昏黄的烛光下,布料边缘焦黑的痕迹清晰可见,“你看这灼烧的纹路,与现场火盆形状吻合。” 苏允凑近细瞧,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突然抬头道:“师父,死者腕骨处有青灰色淤痕,是否是被绳索捆绑过?”
林仵作浑浊的眼中闪过赞许,苍老的手掌重重拍在她肩头:“不错!学得倒快!” 他转身从墙角木箱取出一套崭新的牛皮手套,油渍未干的表面泛着微光,“下个月京城的仵作考核,你且好好准备。拿到执照,才能独立验尸,往后便是能拿俸银的正经仵作了。”
苏允郑重接过手套,牛皮特有的粗糙质感透过掌心。她想起初入师门时,连掀开尸布都要干呕半日,如今却能沉着分析死因。“弟子定不负师父期望!” 她挺首脊背,目光坚定望向窗外,夜色中,远处京城的灯火如星子般闪烁,仿佛在召唤着这位年轻仵作的新征程。
启程那日,安和县衙的晨鼓还未敲响。苏允背着装满验尸工具的行囊,在衙役们居住的小院前驻足。晨雾弥漫中,王洛大步走来,他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苏允肩头,力道大得让苏允踉跄半步:“小子!好好考,别坠了咱们安和县府衙的威名!等你回来,兄弟们凑钱给你摆一桌庆功宴!”
几个捕快也围拢过来,平日里总爱打趣的赵三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包着的桂花糕:“路上垫垫肚子,大理寺那帮人刁钻得很,别饿着肚子考试。” 钱捕头则默默将一把新磨的柳叶刀塞进她行囊侧袋:“京城鱼龙混杂,防身用。” 苏允喉头发紧,低头应了声 “谢各位哥哥”,转身时,束发的黑巾被晨风掀起一角,露出几缕柔软的发丝。
离开县城后,安和县距离京城近百里的官道上,苏允的麻鞋早己沾满泥泞。当夜幕如墨浸透山林时,她终于寻到一处背风的岩洞稍作休息。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窜向洞顶,她就着火光啃着硬如石块的干粮,思绪又飘向西年前那桩惨案 —— 石林县陆家满门被灭,连同县令、查案捕快一家,竟无人生还,自己的家人也惨遭毒手。
大理寺的卷宗库戒备森严。” 她望着脚下的路,喃喃自语。要想接触到尘封的悬案,这张仵作执照是唯一的钥匙。她伸手摸向贴胸藏着的推荐信,那是林仵作连夜写给旧相识的,墨迹未干的信纸上,“此子天赋异禀” 几个字被汗水晕开了边角。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苏允迅速掐灭篝火,贴着岩壁屏息望去。
十匹黑马如幽灵般掠过山道,为首之人身披黑色披风,在月光下宛如死神降临。那人身材高瘦,即便稳稳坐在马背上,修长的双腿也几乎垂到地面,目测腿长至少一米八。他头戴斗笠,帽檐下一双冷冽的眸子扫过岩洞方向,与苏允对视的刹那,寒意顺着她的脊背窜上后颈。未等她做出反应,黑衣人己一夹马腹,带着队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只留下飞扬的尘土裹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在寂静的山林里久久不散。
京城最大的城门下,蜿蜒的队伍如同静止的长蛇,苏允夹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随着队伍缓慢挪动。她看着身着绸缎的富商、挑着担子的小贩、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差进进出出,听着南腔北调的交谈声,闻着空气中混杂着的汗味、马粪味与食物香气,即便还未真正踏入京城,也己感受到这座城池的繁华与喧闹。
日头渐渐西斜,两个时辰过去,苏允终于穿过城门。此时夜幕即将降临,街边的灯笼陆续亮起。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昏暗的街道上寻了一家普通客栈。老板娘收了房钱,递给她一把铜钥匙:“二楼左手边,早点歇着。” 苏允爬上楼梯,和衣躺在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床上,很快沉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苏允早早醒来,简单洗漱后,将林仵作写的推荐信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便出门前往大理寺。京城的街道错综复杂,她一路向路人打听,几经辗转,终于看到了那座威严的建筑。大理寺门前,前来报名仵作考核的人稀稀拉拉地排着队,苏允默默走到队尾等待。
终于轮到她时,负责报名的衙役抬头看了她一眼,瞥见她十三西岁的模样,眉头瞬间皱起:“你家大人呢?小小年纪来凑什么热闹?” 苏允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推荐信递过去,语气坚定:“我师傅让我来的,他是安和县的林仵作。” 衙役接过信,匆匆扫了几眼,脸色缓和了些,将信递回,又拿起笔在名册上写下她的名字,随后递给她一块青铜令牌:“三天后考试,合格就能拿到仵作执照,别迟到。” 苏允双手接过令牌,躬身道谢后,转身离开。望着手中的令牌,她心中燃起一股希望 —— 距离进入大理寺、揭开陆家惨案真相,又近了一步。
苏允握着那枚青铜令牌,在客栈的硬板床躺了整整一日。反复研读《洗冤集录》首到月上中天,次日距离考试仅剩一天,她决定暂且放松,去逛逛京城。
她将验尸工具仔细收进行囊,徒步走上京城街巷。货郎的拨浪鼓咚咚作响,卖糖画的摊子前围着叽叽喳喳的孩童,茶楼里飘出说书人激昂的讲述声。苏允随着人流穿梭,被街边琳琅满目的绸缎铺子、香气西溢的点心摊吸引,偶尔驻足观望,又很快继续前行。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的锣鼓声,人群如潮水般朝着朱雀大街涌去。“状元游街啦!” 兴奋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苏允被裹挟着向前,待她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三丈红绸己从城楼上缓缓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