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便在此处,前尘往事如坠迷雾。只记得…有人要我的命,很多人。”
“失忆了?”杏花嫂惊讶地捂住了嘴。
“不曾。”十三微微摇头,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抓住脑海中混乱的片段。
“只是对追杀者是何人,感到苦恼。”
他抬起未受伤的手臂,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粗糙的薄被边缘,又摸了摸怀里,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动作间带着一种难以磨灭的优雅习惯。
“不管怎样,”田大哥沉声道。
“你现在伤得重,外面又不太平,就安心在这里养着。只是…”
他看向常知乐和十三:“军爷来搜过一回,难保不会再来。你们俩这身份,得扮得更像些才成。”
“田大哥说得对。”常知乐立刻点头,看向十三。
“十三…兄?为了大家的安全,也为了你自己能安心养伤,我们恐怕还得继续做一阵子夫妻。
你伤重不能动,我就是你摔断腿的丈夫的病弱妻子。平日里,我会负责照顾你换药、喂食,杏花嫂和田大哥是收留我们的兄嫂。
在外人面前,你尽量不要说话,一切由我和杏花嫂应对。若有军爷再来查问,你只需闭目装睡即可。”常知乐条理清晰,这般想着也就这般说了。
“这怎可!”十三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沉默了一息,脸上泛起不自在的红,开口声音更沙哑了:“这对姑娘的名声不好,十三…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她倒是没想到这人这般抵触…不过眼下也没有好办法了呀,虽然他是为自己名声着想。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谅解一下,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难道你想死在此处?还拖累我和好心的大哥大嫂不成?”常知乐凑近他,后半句小声且带着威胁。
十三那双淡棕色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里面情绪翻涌,抵触衡量过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你…你…”这与他从小所信仰的东西相悖,但是如今他似乎真的别无他法,身受重伤,被善良的夫妻搭救。
若是这对夫妻为他所累,只怕他死后下一万次地狱佛祖也不能原谅他。
更重要的是,常知乐方才在青锋面前展现出的那份机智和镇定,让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妻子”或许值得暂时托付。
良久,就在空气都快要凝固的时候,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嗯。”
这声微弱的应允,如同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常知乐暗暗松了口气。杏花嫂也连忙笑道:“这就好,这就好!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互相帮衬着!知乐妹子懂些草药,照顾人仔细,十三兄弟你只管安心养着!我去把热着的粥端来!”
接下来的日子,小院的生活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继续。
常知乐扮演着忧心丈夫伤势的小妇人。
她每日按时给十三换药,巫疆特有的草药效果奇佳,加上他年轻底子好,伤口愈合的速度比预想的快。
她动作轻柔利落,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触碰,而十三也异常配合,只是在她靠近时,身体会本能地僵硬一瞬,眼神虽有闪躲,却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防备。
杏花嫂和田大哥也尽力维持着日常。
田大哥偶尔会去近处山林边缘设些简单的陷阱,打些小猎物改善伙食,但绝不敢走远。
杏花嫂操持家务,缝缝补补,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院门的方向,带着担忧。
十三大部分时间都在草铺上静养。他话极少,常常只是闭目养神,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极小,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或望着屋顶出神。
他吃东西很慢,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对粗糙的食物会微不可察地皱眉,但从不挑剔。
常知乐也会偶尔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曾经长着胎记的、如今光洁平滑的脸颊,眉头紧锁。
一天午后,阳光正好。
常知乐搬了小凳坐在草铺旁,一边捣着草药,一边低声对闭目养神的十三说:“你的伤口开始长新肉了,痒是正常的,千万不能抓。这草药能止痒生肌,我再给你敷厚些。”
十三睁开眼,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有劳姑娘。”
常知乐被他这一笑晃了心神,语气也不禁温柔了些许:“应该的。”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只有虫鸣。
有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村落。
他们的动作迅捷,一家一家的翻找过去,最终奔向了杏花嫂家。
没有敲门,为首的黑衣人首接撬开了简陋的门闩。
冰冷的月光泻入屋内,照亮了几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杏花嫂和田大哥被惊醒,吓得魂飞魄散。
常知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悄悄摸向枕下藏着的一根磨尖的木簪。
“人呢?”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嘶哑低沉,如同毒蛇吐信,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屋内三人,最后定格在角落的草铺上。
“什……什么人?”田大哥壮着胆子,声音却在发抖。
“河里捞上来的一个脸上有胎记的男人。”
另一个黑衣人冷冷补充,目光扫过常知乐的脸,此刻她的脸上干干净净,胎记消失后的清秀面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常知乐心中咯噔一声,这些人是黑鸦那群人,来寻她的。
杏花嫂反应极快,扑到常知乐身前,带着哭腔喊道:
“军爷!不,好汉!你们要找什么人啊?这是我妹子!她脸上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胎记啊?她男人,”
她指向角落,“前些日子摔断了腿,一首在屋里躺着,半死不活的,我们可没从河里捞过什么人啊!好汉明鉴啊!”
常知乐配合地抬起头,露出自己光滑的脸颊。眼中充满恐惧和无辜的泪水,身体微微颤抖,紧紧抓着杏花嫂的手臂,完全是一个被吓坏了的村妇模样。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阴鸷,显然不信。
他大步走到角落,一把掀开盖在重伤男人身上的薄被!
男人依旧昏迷,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如纸,胸腹间缠绕的厚厚布条上渗出暗红的血迹,浓重的伤药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身上的伤,一看就是极其严重的刀剑伤,与摔伤截然不同!
“这伤……”黑衣人声音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