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鸦眼中那疯狂的撕扯终于被对首领安危的压倒性担忧取代。
“你好好待着!”他嘶哑地低吼一声,那声音里充满焦躁不安。
他甚至没再看常知乐一眼,身体如同离弦的箭矢,他要确认那声音的来源,确认首领是否真的遭遇不测。
机会来了!
常知乐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根本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用尽全身力气,像一条离水的鱼般疯狂地在地上扭动、翻滚!
她记得篝火旁边有一块边缘锋利的岩石,刚才调整坐姿时,她瞥见了它!
“快!快!快!”她在心里疯狂呐喊,身体不顾一切地蹭过去。
尖锐的石头边缘狠狠硌着她的腰背,带来钻心的疼痛,但她毫不在意。
她将手腕上捆绑最紧的部分,对准那锋利的石棱,用尽全身的重量和仅存的力量,死命地上下摩擦!
绳索发出嗤啦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臂流下,但她感觉不到。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腕上那越来越松动的束缚感上。
终于!一股大力下,绳索应声而断!
常知乐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疼痛。
她甚至来不及解开脚踝上剩余的绳索,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就朝与黑鸦消失方向相反的路冲出去!
不一会儿身后就隐隐传来黑鸦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和兵器撞击石壁的声音。
显然,他发现了那只是一颗小石子制造的骗局。
“要死了要死了,怎么这么快啊!”常知乐头皮发麻,跑得更快了。
她一头扎进黑暗,只想脚下快点再快点。
她看到一个似乎有微弱光亮的狭窄缝隙,想也不想就钻了进去。
她出来了!但眼前并非坦途,一大片斜坡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方才只想拼命地跑路眼下却是难以停下。
重心难以抑制的往山下扑去,她甚至来不及抓住什么趁手的东西,似是撞击到硬硬的石块,她的意识也在极速下坠中逐渐的模糊了起来。
“要死了吗……”这是她陷入彻底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
……
不知过了多久,常知乐头重脚轻,有些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而是低矮、粗糙的木梁屋顶。
空气里弥漫着柴火、草药,和一些并不好闻却充满人间烟火的气息。
她没死?
她试图动一下,立刻被全身各处传来的尖锐疼痛激得闷哼出声。
“姑娘,你可算醒啦!”一个满是惊喜和关切的妇人声音响起。
常知乐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容慈祥的妇人,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凑过来。
妇人身后,还站着一个同样穿着朴素、沉默寡言,有些手足无措的皮肤略黑精壮男子,正用带着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这……这是哪里?”常知乐的声音嘶哑,喉咙火烧火燎地疼。
“这是我家”妇人小心地扶着她,用缺了口的陶碗喂她喝温热的草药水。
“老天爷保佑!昨儿夜里下大雨,我们家这口子去河边看看有没有被冲上来的鱼,结果就看见你躺在河边!浑身是血,可吓死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你弄回来……你是遇到了什么事?”
常知乐小口啜饮着苦涩却温暖的药水,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让她眼眶发酸。
她虚弱地扯了扯嘴角:“谢……谢谢大哥大嫂救命之恩……”
“谢啥,碰上了就是缘分。别人都叫我杏花嫂子,你也这样叫就好了,我们家这口子姓田,你叫他田大哥就是!”妇人絮叨着,用一块干净的湿布小心地擦拭她脸上和手臂上的血污和泥土。
“唉,这身上伤得……得好好养一阵子。”
她心里一阵暖意流过,不过一瞬她忽然顿住,方才脑子不够用现在才猛然想起,杏花嫂子叫她什么??
叫她姑娘!!也就是说她的女儿身被发现了?她猛然低头,身上穿着浆洗的有些柔软的粗布农妇衣裳。
她安慰自己,杏花嫂子是好心,反正他们不认识她,知道她是女孩子也没事。
这般想着,她脑子里紧绷的弦也放松了下来,杏花嫂子正在给她擦拭脸部。
“妹子,你叫什么名字?”杏花嫂子笑着说。
“知乐,我叫常知乐。”她没死,命大,遇到一对好心的夫妇救了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
“好听,这名字真好听,你人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就是太过瘦弱了些。”杏花嫂子又给她擦手。
常知乐心里一惊:“嫂子…你说什么?我长的好看?”她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
杏花嫂子点了点头,眼里有些茫然:“是…是好看的呀,怎么了?”
她心下更是骇然,连忙松开杏花嫂子的手趴在水盆边看自己的脸。
胎记……没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方婆婆说只有巫疆的积雪草能消除她的胎记。
难道她己经到了巫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的脑子里乱的像一团浆糊,心里却又有隐隐的害怕。
她张了张口,还未出声目光触及到角落另一张用木板临时搭成的床上。
那里也躺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显然也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身上同样缠着渗血的布条,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
他穿着己经看不出颜色的劲装,料子虽不显眼,但裁剪和质地绝非普通农户所有。
即使昏迷着,眉宇间也凝结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郁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他的右手无力地垂在床边,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只是此刻沾满了污泥和干涸的血迹。
“杏花嫂子,他……”常知乐心中警铃微作,指向那个陌生男人。
“哦,你说他啊?”杏花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
“也是造孽,把你救回来没多久,雨停了天快亮那会儿,我家那口子去溪边打水,又在上游浅滩发现了他!
伤得比你重多了,泡在水里,就剩一口气了!唉,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都是些啥人遭了罪……我家那口子心善,看还有气儿,就一块儿给背回来了。”
杏花嫂摇摇头,脸上满是悲悯:“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来。喂了点药汤,一首没醒。”
常知乐的心沉了下去。一个同样坠崖重伤、身份不明的年轻男子。
是巧合?还是……追杀她的人?或者是……奚池舟派来的人?后者的可能性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又被自己否定。
如果是奚池舟的人,怎么可能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她仔细地打量着那个昏迷的男人。即使重伤昏迷,也隐隐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