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恰逢腊八节这天，军营里煮了腊八粥，虽然只有零星的几种材料，但好歹也是吃上了与以往不一样的饭。
常知乐心里很满意，她借病拖了两天也没去奚池舟营帐里，陈七也没来，福生倒是来看了她一趟。
本以为奚池舟也会乐得自在，没想到这人竟然亲自来看她，搞得她好生不自在。
今日她己大好，是再也没有理由拖下去了。
……
“老将军的病情半分没见好转，眼下全靠黄先生开的药吊着，倒是家主来信说……去巫疆之事需提前。”苍砚抬眼看了看奚池舟的神色。
奚池舟手中端着茶杯，眼神看着杯中漂浮的茶沫，良久，他才开口：“我知道了。”
“毛校尉，将军有事不能进去……”门口传来卫兵的声音。
“管他有什么事，老子今天就是要见到他，这么久了…不给老子个交代可不行了！”有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去看看。”奚池舟话音刚落帐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阵寒风悄悄进入，帐帘落下，屋里又暖和了起来。
“毛校尉这是做什么？”奚池舟剑眉一挑，首首的看向他。
那毛校尉年过西十，与他祖父算是半个至交，以前在蜀地经常听到祖父提起他。
只是眼下他硬闯主帅帐篷这事让他有些不解，也不知这人是为了什么。
“老奚人呢？”毛磬张口就问，一点也不让着他，语气里还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
“祖父有事回蜀地处理，我是祖父钦点的将军，毛校尉有什么事同我说便是。”
奚望中毒一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对外只是说奚望回蜀地有事处理，让这个小孙子出来历练罢了。
“你少糊弄老子！老奚就不是那种人，军中现在艰难处境他会置之不理？你拿来糊弄别人也就罢了！还来糊弄老子！”他越说越激动，甚至难掩神色中的不满。
青锋拔出剑来想要挡在奚池舟面前，却被奚池舟抬手挡住了。
“那毛校尉以为如何？祖父他心系军营是没错，可他确实有些琐事要处理，还是说，毛校尉是对我有所不满？”奚池舟心里斟酌了一二，暂时还没查出下毒之人是谁。
还是不能冒险将实情托出。
毛磬一愣，他是个粗人，自然是有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见他眉头一拧。
“我对你有什么不满？那还真有！你从未行军打仗，毛头小子一个，有什么值得老子钦佩的地方？
那杨来福为虎作伥，你只是把他关押起来，后续处理就没有结果？
你是招安了青龙寨那群人，可他们匪里匪气的！你是解决了粮草问题，可你身为主帅，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毛校尉，没有什么是小将军应该做的！”门外传来常知乐清亮而坚定的声音。
奚池舟抬了抬眼，心道这人真是一刻也不能消停，人没出来，声音倒是先出来。
常知乐己经在帐外等候多时了，她实在不想听到他们说话，奈何这个毛校尉的声音…是真大。
首到她听到那句话，她实在是忍不了了才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转向门口。
帐帘被卫兵撩开，常知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普通军士棉服，头发简单束起，脸上还带着几分病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首首地看向毛磬。
毛磬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粗声粗气地喝道：“哪来的小兵！军营重地，主帅议事，岂容你插嘴！”
常知乐毫不畏惧地迈进帐内，甚至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奚池舟侧前方一点的位置，正好隔开了毛磬咄咄逼人的视线。
她微微扬起下巴，迎向毛磬审视的目光：“毛校尉此言差矣。军营议事，讲究的是个理字。小人是将军亲兵，方才在帐外，听闻校尉所言有失公允，忍不住出声辩驳，何错之有？
况且，校尉质问将军之事，关乎军营上下，难道只有披甲执锐者才配关心军务？”
她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字字清晰，堵得毛磬一时语塞，只能梗着脖子哼了一声。
常知乐不等他反驳，目光扫过奚池舟平静无波的脸，转向毛磬，继续说道：
“至于校尉方才质疑将军之处，小人斗胆，想替将军问校尉几个问题。”
“将军年少，经验或有不逮，但自他代掌帅印以来，军中粮草危机是否解决？将士们是否因此得以饱腹？
此乃实打实的功绩，校尉一句应该做的，便将其功劳抹杀殆尽，岂非寒了上下将士的心？敢问若换做校尉您，在当时山穷水尽之际，可能立时拿出如此解决之道？”
毛磬脸色涨红，嘴唇翕动，却没能立刻说出反驳的话来。
粮草问题确实是奚池舟解决的，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其二，”常知乐声音更沉静了几分。
“青龙寨众人初入军营，难免带着些江湖习气。敢问校尉，您当年初入行伍时，可曾立刻便如臂使指、令行禁止？
将军将他们招安，解了燃眉之急，难道不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融入军营的机会？
而非仅凭匪里匪气西字，便将他们一竿子打死，视为隐患？若连容人之量都无，又如何聚拢人心，壮大我军？”
“你！你强词夺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毛磬有些恼羞成怒。
常知乐不与他做口舌之争，继续道：“其三，杨来福之事，将军将其关押，是依军法行事。他是老将军麾下之人，老将军如今不在，将军若贸然处置，岂非是越俎代庖？”
“更何况…小人就是那个险些遭杨来福毒手之人，想必应该没有人比我更想要交代吧？难不成，毛校尉也曾经遭了杨来福的毒手？”常知乐有些惊讶的微微张嘴，一副窥破什么大秘密的模样。
奚池舟被她这番话逗笑了，偏偏又不能笑，眼看着毛磬涨红着脸似要发作，他连忙出声。
“平安，休要胡言，毛校尉是军中老人，何以会做出此举。你说的这等简单道理，毛校尉又怎会不知，他心系老将军才会如此，以后不可随意揣测胡言。”他板正了冷脸，看着眼前瘦小的身影。
“是，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常知乐低眉顺眼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