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夜的足尖刚触及祖之国边境的土地,空气中流淌的查克拉就像被投入石子的静水,骤然泛起了不寻常的涟漪。比预定时间提前归来,她本想给羽姬一个惊喜,可眼下那片熟悉的查克拉网络里,独独缺了最让她在意的那一缕——羽衣的气息,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在这片土地上存在过。
心头猛地一沉,辉夜抬手唤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个总爱亦步亦趋跟在羽衣身后的二儿子,羽村。少年远远奔来的身影带着惯常的恭顺,可当他抬起头,对上辉夜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慌乱。
“母亲,您……您怎么提前回来了?”羽村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颤抖,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兄长他……他去巡逻了,会晚些回来。”
谎言拙劣得像孩童用泥巴捏出的玩具,连最基本的轮廓都歪歪扭扭。辉夜看着儿子强装镇定的脸,眉心终于不受控制地拧起,那道细微的褶皱里翻涌着失望与不解。她指尖微动,一股无形的查克拉如丝线般探入羽村的脑海,那些被刻意掩藏的画面瞬间涌了出来:两人决裂时羽衣眼中的决绝,羽衣和羽村二人去往终焉之岭,还有羽村在兄长与母亲之间挣扎的犹豫……
“原来如此。”辉夜收回手,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冰层下是怎样汹涌的寒意。她看着眼前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的羽村,突然觉得这两个亲手养大的孩子陌生得可怕。
这些年,她布下无限月读的计划,用尾兽守护这片土地,哪一样不是为了让他们能在绝对的安宁中活下去?她将最精纯的查克拉分给他们,教他们掌控力量,以为血浓于水的羁绊总能让他们明白她的苦心。可到头来,只有那个性子最像她的羽姬,会在她深夜处理事务时递上一杯热茶,轻声说“母亲辛苦了”。而羽衣和羽村,这两个她倾注了最多心血的儿子,却联手筑起了反抗她的高墙。
风从国境线外吹进来,卷起辉夜银白色的长发,她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那里曾是羽衣最喜欢练查克拉的地方。她忽然不懂了——难道她所做的一切,在他们眼里,竟成了需要反抗的枷锁吗?
这点悲伤的情绪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刚泛起一丝涟漪便被她亲手按灭在水底。不过转瞬的工夫,辉夜眼底的动摇被坚冰覆盖——她怎么会错?从降临这片土地开始,她便是为了守护才动用力量,为了让孩子们避开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危险,才将他们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羽衣和羽村呢?他们只看到她设下的屏障,却看不见屏障外的刀光剑影;只觉得她的管束是束缚,却不懂每一道禁令背后都藏着她未曾言说的担忧。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失望像潮水下的暗礁,在平静的表面下沉沉浮浮。那是她亲手抚育长大的孩子啊,是她曾寄予全部希望的传承者,如今却要站到她的对立面,为了所谓可笑的“爱”,便要将她的苦心踩在脚下。
“呵。”辉夜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周身的气压陡然低了几分。她轻易便扼住了羽村的意识。她就是要让羽衣知道,反抗她会付出怎样的代价,让他看清自己的羽翼还远未到能挣脱她庇护的地步。
转身回殿时,廊下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像在嘲笑着这场母子间的对峙。首到看见羽姬从庭院那头小跑过来,辉夜脸上的寒意才稍稍敛了些。
“母亲!”羽姬扑到她身前,辉夜垂眸看着女儿毫无杂质的笑容,刚才被怒意烧得发紧的胸口,忽然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还好,至少还有一个孩子,懂得她的苦心。她抬手理了理羽姬被风吹乱的鬓发,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嗯,羽姬乖。”
只是那双眼睛里,坚冰依旧未化。她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毁掉她想要守护的一切——哪怕是她的亲生儿子。如果要反抗, 那么不如将给予他们的力量收回。
“羽姬,想出去吗?”她忽然开口,声音被殿内的寂静滤得很轻。话音落地时,辉夜自己都愣了愣。
她的目光落在女儿细瘦的手腕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恍惚间又回到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神树庞大的查克拉在她腹中翻涌,最终没能完全融合,竟硬生生扯着她的血肉凝出三个雏形。羽衣落地时哭声震得窗棂发颤,小手攥着她的衣袖就能撑起半个身子;羽村虽安静些,指尖却己能凝聚微弱的查克拉。唯有这个最小的,被裹在襁褓里像团没有重量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碎的呜咽,胸口起伏比蝶翼还要轻。
那时她确实动过念头。指尖凝聚的查克拉几乎要触到婴儿的眉心——与其让这孱弱的生命在世间受苦,不如让她回归本源,成为自己力量的一部分。可就在那时,那只比蝶翼还要软的小手,竟死死攥住了她的指尖。
那么轻,却又那么韧。
辉夜收回了手。或许,让她活下去也无妨。
“母亲?”羽姬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是今天可以和母亲一起出门吗?”
辉夜望着她细弱的脖颈,那里的皮肤薄得能看见青色的血管。这孩子的病弱,说到底与她有关。——生产时为了压制神树查克拉的反噬,几乎抽干了供给幼子的生命力。也正因如此,这个孩子永远不会像她的兄长们那样反抗,她的虚弱是束缚,却也是最牢固的羁绊。
“以后再去。”辉夜的声音淡了些,目光掠过庭院外那道无形的结界,“羽姬,你的兄长们犯了错。我要和你的哥哥们谈一谈。”
羽姬脸上的期待瞬间褪去,眼里浮起怯意:“哥哥们……又惹母亲生气了吗?”她记得上次羽衣哥哥来找她之前,似乎就是己经找了母亲。
辉夜没回答,只是走上前,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领口。指尖触到少女微凉的皮肤,忽然想起当年那只勾住她的小手——原来时光过得这样快,当年连呼吸都困难的婴孩,己能站在她面前,用那样依赖的眼神望着她了。
“在屋里待着,别出来。”辉夜转过身,银白的长发垂落肩头,“等母亲回来。”
她转身时,听见羽姬小声应了句“好”,声音里带着全然的顺从。辉夜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有些风暴,不必让这株最柔弱的幼苗看见。